天氣越發熱了,明晃晃的日頭照得人皮膚火辣辣地疼,一絲雲彩都沒有,連樹葉都被曬得蔫了。

朔人刺青師脫了上衣,站在太陽下麵繼續著他的工作,麵前的椅子上坐著被束縛了手腳的蘇悠,她從一開始就沒有發出過任何聲音,隻是一直緊咬著下唇,倔強地瞪著不遠處的那道門。

蘇念從她坐到這個位置上之後,就一直坐在屋內,遠遠地看著這一切。

因為距離有些遠,蘇悠看不清蘇念的神情,但她能想象出來,她此刻應該是很得意的,就像從前在宮中每次相遇一樣,她坐著自己的步攆,由七八個宮女太監跟著,高高在上,春風得意。

因為,她不肯發出任何聲音,不願意讓她覺得自己戰勝了她蘇悠。

汗水慢慢從額頭滴下,她後背的衣裳也漸漸被汗水浸濕,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渾身都濕透了,就像感剛剛從水中撈出來似的。

蘇念遠遠看著這一幕,心裏隻剩下冷漠。

這一切都是蘇悠自找的,假如她不那麼強硬,或許她還能換一種方式,可是她那樣不在乎她的尊嚴、她的地位,那就不能怪她蘇念不近人情了。

隨著圖案形狀的完成,朔人刺青師開始進行最後一步——上色。

疼痛終於不那麼劇烈了,但蘇悠已經被曬得快要暈過去,她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想要一直忍到結束。

就在這時,蘇念從屋裏緩緩走了過來,步態悠閑,神情淡然。

她手裏拿著一個茶杯,走到了蘇悠麵前,將那個茶杯遞到了她嘴邊:“喝點水,這麼熱的天,熱壞了可怎麼好?”

“呸!收起你的假惺惺吧,你巴不得我熱死才好吧?”蘇悠一點也不肯領情。那充滿憤恨的眼神,就像冬天的冰淩,尖銳、堅硬、冒著寒氣。

蘇念沒說話,將那隻杯子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居高臨下地看了蘇悠半天,嘴角牽起一絲微笑,什麼都沒說就慢慢走回了屋裏,仍舊是坐在那張椅子上。

時至今日,她仍然不清楚自己做得對不對,畢竟黑太陽是一個人一輩子的恥辱,她就這麼輕率地做了決定,毀掉了兩個人往後的生活。

可是她又覺得自己沒錯,為什麼別人傷害了她,她卻要一味忍讓呢?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正想得出神,沈惠風的腳步聲忽然傳了過來。

她想著遠處看去,就看見他牽著匹白馬正緩緩走進院裏,兩人的目光正好相遇。

她站起身,還沒迎出去,他就阻止了她:“你就在那裏等著我。”

沈惠風將手中的韁繩遞給了下人,自己則緩緩向蘇念走過來,路過蘇悠身邊的時候,也隻是淡淡看了刺青師傅一眼,然後就直接走到了蘇念麵前。

蘇悠起出還盼望他能看自己一眼,可是到後來,見他頭也不回地走向蘇念,就知道他是不會看自己的,一時間所有的委屈全部爆發了出來,她忽然就流下了眼淚。

沈惠風走進屋子之後就去了蘇念的房間卸盔甲,蘇念也自然而然地走到裏麵去幫忙。

“那些事叫下人們去做就好了,你不用坐在門口看著,外麵那麼熱,身體要緊。”沈惠風一邊解著盔甲上的帶子,一邊說道。

“沒事,我就是想看看。”蘇念伸手幫沈惠風將卸下來的盔甲拿到了一邊,隨口說道。

“念念,我總覺得。你放了她們一條生路,將來會後悔,她們也多半會恩將仇報。”

“肯定會是那樣,我已經做好準備了。”蘇念太清楚那對母女的秉性了,那睚眥必報的性格是及其危險的。

沈惠風轉身見她一臉嚴肅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你看你,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放心吧,不管出了什麼事,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你想做什麼,隻管去做就好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這才一起走到外麵。

蘇悠的刺青已經完成了,朔人師傅正在收拾他那些工具,蘇念走上前,將一錠金子交到他手中,用朔語對他說道:“你做得很好,這是你的酬勞,希望你出去之後,不要對人說起這件事。”

那朔人接過金子,有些惶恐:“這太多了,我不能收你這麼多錢。”

“拿去吧,你今天辛苦了。”沈惠風見那人不肯收下,也出聲勸了一句。

“謝謝將軍、將軍夫人,你們會有好報的。”刺青師父操著生澀的漢語說道。

“將軍夫人”四個字頓時就把蘇念逗笑了,沈惠風臉上也出現了淺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