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人大軍的到來,就像一場毫無預兆的暴風雨。
就在下了一夜的雨之後,他們忽然就距離沈惠風的營地不到八裏。
好在沈惠風一直都讓人關注他們的動向,從他們拔營開始,這邊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雨停之後的早晨,地上的泥巴鬆軟黏膩,不管是人還是馬,總是很容易踩上一腳。
於是,雙方對陣的時候,馬就總是不停地甩蹄子,想要將踩上的泥巴遠遠甩出去。
兩軍的人數相差不多,但列陣卻十分不同。
沈惠風這邊的隊列呈正方形,人人手中都拿著武器,被擦得雪亮的盔甲跟刀鋒交相輝映,在雨後的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
而立在最前方的沈惠風更是軍容嚴整,坐在馬上,沉眉斂目,麵色從容,仿佛對鹿梟雄的到來絲毫不驚訝。
相比之下,鹿梟雄的軍隊就要差多了。
他們沒有隊列,戰士身上隻穿著保護重要部位的鎧甲,有些幹脆是連鎧甲都沒穿,隻穿著獸皮製成的衣物,將身體稍稍遮擋一下,他們分散在不遠處的山坡上,因為隊形散亂,看起來有些像烏合之眾。
但沈惠風心中明白,朔人英勇,男人更是力氣極大,再加上擅長馬術和弓箭,即便他們不如自己的隊伍嚴整,也依舊不可小覷。
鹿梟雄也在隊伍的最前麵,中間隔著近一裏的距離,他有些看不清沈惠風的表情,但對麵的陣型卻是他無法忽視的——這樣的對手,顯然是跟自己旗鼓相當的。
這樣想著,他忽然露出了笑容。
從稷豐四年神帝打敗自己的父親鹿淩天之後,這些年他就沒再見過這樣的對手了。
懷著對對手的一絲尊敬和英雄隻見的惺惺相惜,他催馬上前,將兩人的距離縮短了近一半,然後才粗著嗓子道:“沈惠風是哪個?”
沈惠風看見他往前走了那麼長,就知道他大概是有什麼話要說,早已經催馬走到了離他不遠的地方。
兩個人在陣前相遇,都忍不住仔細打量起對方來。
沈惠風是典型的大宣人的長相,身材修長,英姿勃發,再加上氣質從容,許多人看一眼就會被吸引。
但鹿梟雄是朔人,他們的審美標準跟宣人完全不同,長相是可以忽略的,男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臂力,最好虎背熊腰,健壯挺拔,如果還能有一身好功夫,那就最好不過。
所以鹿梟雄見沈惠風不像自己這麼強壯有力,看起來細胳膊細腿,臉像女人似的,連胡子都沒有,心裏又充滿了失望——這麼個小白臉,說不定戳兩下就死了。
“喂!小白臉,是不是你派人把我閨女抓來的?把她還給我!”要不是漠城忽然有人來報,說鹿溪不見了,他或許還不會這麼快就攻過來,畢竟按照原計劃,他占據了有利地形,勝券在握。
可是現在,想到自己的閨女被騙來這裏,很可能受苦受罪,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不管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都要將鹿溪毫發無傷地帶回去。
誰擋了他的路,他就殺了誰。
“鹿溪在我這裏做客,跟她母親在一起,過得很開心,你這個做父親的,又何必急著帶走她呢?”沈惠風當然不願意將鹿溪拱手贈人。
如果一定要還,至少也要交換才行。
當然,這藥鹿梟雄提出來才行,現在握住了對方把柄的是他。
但也不能因此就惹怒鹿梟雄,因為靈帝對蘇念來說,就好比鹿溪對鹿梟雄那麼重要,所以,靈帝不能有閃失。
“果然,我就知道那個娘們沒安好心!早知道是這樣,老子當初就應該一刀宰了她!”鹿梟雄聽沈惠風說起蘇秉惠,立刻就變了臉,咬牙切齒的樣子好不可怕。
聽說鹿溪忽然消失的時候,他就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府中布置了重兵,她根本不可能自己混出去,除非有人將她帶走。
但是什麼人能將她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呢?
直到排查了全城之後,在客棧老板那裏聽說不久前這裏住進了一男一女,像是宣人,行蹤很是詭異。
他這才懷疑是沈惠風做的。
當然,他也能想到,沈惠風這麼做,一定是在打著什麼鬼主意,所以他想了想,對沈惠風說道:“說吧,你有什麼條件,我不會繳械投降的,同時,我要告訴你,我閨女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一定將大宣踏成一片爛泥!”
沈惠風對鹿梟雄的威脅感到好笑,要知道,鹿溪在他手上,他要是敢踏平大宣,他就把鹿溪變成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