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意兩歲之後,就很少哭了。
多半原因是他知道男孩子掉眼淚搞會讓人笑話。
但是今天,看見蘇念的手背因為自己被燙紅,小家夥又怕又心疼,哭得十分委屈。
蘇慈見狀,慌忙將他攬進懷中,輕聲哄道:“乖,別哭了,沒事的,姐姐不會怪你的。”
“姐姐一定很疼......都是蘇意不好......”蘇意一邊用手背擦著臉,一邊偷看沈惠風的臉色,見他沒什麼表情,看起來不像是要打罵自己的樣子,心裏才稍稍感到安全。
但是仍然充滿了愧疚,一邊抽噎著,一邊將蘇念的手捧起來,為她吹氣。
“不要緊的,你姐姐即便清醒著,也不會怪你的。”沈惠風將東西收拾好,見蘇意仍然紅著眼睛,覺得很是可憐,在他頭上摸了摸。
誰知這一下,小家夥哭得更凶了,眼淚就像小雨點似的,一滴一滴全掉在了蘇念手背上。
“姐姐以前就很勇敢的......她那時候調皮,受了好多傷......有一次,蘇惑哥哥欺負我,姐姐還跟他吵了一架......後來皇後娘娘罰她在皇爺爺的靈位前跪了好久好久......看見她的腿都青了。”蘇意撇著嘴巴,樣子委屈極了,說幾個字就停下擦擦眼淚,盡管這樣,還是有不少眼淚滴滴答答掉在了蘇念手背上。
她起初被肉湯燙了,然後又被蘇意那超大的哭聲吵得睡不好,恍恍惚惚中又聽見沈惠風在叫她。
現在,聽見蘇意的聲音,她隻覺得不真切,聽不清小家夥在說什麼。
而且,她記得蘇意不應該在身邊的。
恍惚中,她把自己搞糊塗了,人沒醒來,腦海卻不停地在思考:是自己做夢了?可是為什麼手上溫熱的感覺這麼真切?是真的嗎?可是為什麼自己的眼睛一直睜不開?渾身就像是被下了咒語似的,動不了。
就像是掉進了沼澤地,無論怎麼掙紮,都動彈不得。
但是耳邊的聲音的卻越來越清晰,她聽見沈惠風跟人說:“去跟你父皇告個別吧,也許再也見不到了。”
再也見不到了?!
她心頭一驚,腦海中浮現出靈帝被斬殺的情形,這讓她整個人都清醒了幾分。
是的,靈帝已經不在了。
她敬愛的父親已經被敵人斬於陣前。
但是,為什麼說再也見不到了?!
沈惠風......難道要將父皇的屍首下葬了嗎?
一定是這樣!
但她還沒有跟父皇告別呢!
她得跟父皇見最後一麵才行!
這樣想著,她用盡力氣想要動一動身體。
但是,身體紋絲不動,更不要說坐起來了。
往日身體好的時候,她向來都是隨心所欲地蹦跳,現在生了病,忽然連坐起來都這麼難,更難過的是,這種狀態下,沒人幫得了她。
有一瞬間她想,算了,就這樣吧。
如果是做夢,總有一天會醒來的,不如就慢慢等著好了。
但是她隨即又想,還要跟父皇告別呢,剛才聽見的蘇意的聲音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至少,應該醒來看一眼吧,還有,鹿梟雄有沒有被打敗呢?
那樣多的事情忽然全部湧上心頭,她的神識混亂又清楚,她想起自己在野杉村的那段日子,病成那樣還是活了過來。
都走到今天了,至少也應該再往前走一走才能死啊。
她在心裏衝自己吼了一聲:“要死也要死在鹿梟雄後麵啊,蘇念,你快點醒過來!”
那一瞬間巨大的爆發力竟然讓她發出了一聲悶哼。
但她腦海中此刻就像是有泥石流在奔騰,那一陣意識過去之後,她很快就想不起自己到底有沒有發出聲音,也分不清是做夢還是現實。
但是,站在一邊看著她的沈惠風是分得出的!
他的耳朵幾乎比狗的耳朵還要靈敏。
早在蘇意和蘇慈離開之後,他就隱隱覺得蘇念不對。
陷入昏迷的人,應該是像睡著了那樣,但是蘇念閉著眼睛,眼珠卻不停地亂轉,這說明,她很可能是做了噩夢,或者,已經有了意識,快要醒來了。
他正盯著她琢磨,忽然就聽見她發出了聲音!
他的眼裏瞬間就充滿了驚喜!
“念念!念念?念念念念念念!”他每叫一聲,就搖搖她的手臂。
在漠西的時候,她有時候會賴床,那時候他就會搖著她的手臂喚醒她,她睜開眼睛了,就會讓他將她拽起來。
有時候好不容易把她拉起來了,她又耍賴似的倒回去。
一連叫了幾十聲,她還是沒什麼反應。
就在沈惠風歎了口氣,想要將她的胳膊放回去的時候,蘇念那瘦成麻杆的手腕忽然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