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很快就停在了望京最熱鬧的皇澤街。
紀景曜早就帶人將這裏圍了起來,百姓們雖然個個都像湊近點看熱鬧,卻被衛兵們牢牢擋在外圍。
監斬官和沈惠風各就各位,劊子手也喝了一大口酒,然後狠狠噴在大刀上。
謝暄被兩個高大威武的衛兵押了上來,他拒絕下跪,被衛兵狠狠一踹,跪在了地上。
時隔數月,他跟剛入獄的時候已經大不相同,臉早就瘦得脫了型,頭發又黃又亂,胡亂纏在一起,渾身上下滿是汙穢之物,乍一看,沒有人能認出他來。
沈惠風抬眼看了看他,終是覺得無話可說,於是衝衛兵擺了擺手。
謝暄就被衛兵帶到了行刑台上,那劊子手生得橫眉怒目,虎背熊腰,揚手就要一刀砍下,忽然聽見人群中有人大聲喊道:“慢著!”
劊子手的動作停了下來,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悅,那雙帶著凶光的眼睛飛快地在人群中打量了一圈。
隻見一位披麻戴孝的窈窕女子緩緩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她的懷中正抱著個小小的孩子。
謝容從容地走上行刑台,居高臨下地看著早已麵目全非的父親,將手中的孩子遞到了他麵前:“爹爹,你給弟弟取個名字吧。”
謝暄那死水一般的眼睛望向謝容懷中白嫩的嬰兒,一瞬間竟落下淚來,他試了好了幾次,最終也沒伸手去抱那孩子,他知道,自己渾身很髒。
“謝忠,就叫謝忠吧。將來做個忠勇之人,為國效忠。”謝暄的嗓子早已沙啞幹澀,但他依舊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晰,唯恐謝容聽不清楚,“爹就要走了,往後,你要照顧好家裏的人,照顧好你弟弟。”
“爹,我知道了,您放心吧。”謝容的眼裏寫滿了悲傷,可是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她很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了,這些天,她已經將今天要流的眼淚預支了。
抱著謝忠緩緩走入人群,眼看那抹身影就要不見,謝暄忽然用盡力氣喊道:“是爹錯了!容兒,你做的事情,每一件都是正確的,可惜爹爹連累了你!”
謝容一僵,本能地就要回頭去看,懷中的弟弟卻忽然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般,大哭起來。
謝容的低頭的瞬間,背後傳來一陣骨骼斷裂的聲音,百姓們也忽然發出驚駭的聲音。
她沒有回頭。
她知道,這世上,最親的那個人離開了。
人群躁動了許久,終於還是安靜了下來,監斬官要求將慕容儀帶上去。
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衝她笑得及其溫柔。
她怔怔看著他的笑容,忽然想起他殺了漳泉王的那一夜,即便雙手沾滿了血腥,他也總是不會在她身上吝惜溫柔。
依舊是被帶到了沈惠風麵前,衛兵要將他強按在地的時候,那高高在上的大宣新帝忽然揮了揮手。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有。你們不能殺我,我要跟貴國一位高人比劍。”
沈惠風對他的要求並沒有表現出震驚,隻是抬眸將他認真看了一遍:“聽聞你的佩劍斷了,如何比武?”
“這就不用你管了。”
“那,你總得告訴我,你要跟誰比武吧?”
“跟我唯一熟悉親近的人。”
沈惠風渾身一震:“你是說謝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