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明澈的眼睛,不帶煙火,清淡如水。
隔著風沙,鍾離越與之對視,第一次一無所獲,在那黑眸裏,既沒有欲望,也沒有仇恨,隻有與世無爭的祈願,以及那淡淡的藏於深處的......厭倦。
對什麼倦了呢?這方天地?還是宿命?
他不得而知。
可他似乎看到了荒野上明滅不定的燭火,江河中順流而下的小舟,無所用心,任達不拘,沒錯,迎著那道目光的感覺,便是如此。
漫漫黃沙裏,一青一紫,猶如是山水畫中最初的兩筆,淸素,雅致。
他忽而好奇了,在那白紗之下,該是怎樣的容色呢?
“公子為何淹留不去?”
銀鈴般悅耳的聲音響於耳畔,鍾離越微微一滯。
“唐突了。”隻見他朝紫裙少女拱了拱手,引劍便化作一道星虹而去。
沙丘上,身姿曼妙的紫裙少女極目而望,忽而喃喃低語:“他的身上沒有殺氣呢......”
......
飛劍之上,鍾離越想起那紫裙少女空穀幽蘭的氣質,不禁灑然一笑。
會再見麵的吧?
忽然之間,一抹亮色映入他的眼簾,鍾離越眉頭一皺,似乎有所感應,當即停下了身形,朝著身側一方望去。
隻見在那遠方天際,那原本昏沉渾濁的風沙裏,竟然有著一道絢麗的四色光柱升騰而起,紅、黃、藍、白,鮮亮無比,有如雲霞染空,照徹了黃沙陰霾。可是轉瞬,便散作了數不盡的光影碎片湮滅而去。
旋即,鍾離越明顯感應到有大量的天地靈力在朝著那裏彙聚,形成了一個不小的靈力漩渦。
鍾離越深吸一口氣,他在那吹來的風裏聞到了些許異香。
天生異象!
這是......有天材地寶出世?
鍾離越眼中閃過一縷灼熱,一道指訣打在赤霄劍上,破風聲起,便朝著那靈力聚漩處疾馳而去。
一盞茶之後,那靈力漩渦之下,一道飛火流星般的遁光自天際飛射而來,隱隱伴著幾聲劍鳴。
行到近處,鍾離越穩住身形,盤旋而下。
他向那靈力漩渦處望去,不禁眼皮一跳,心中狂喜。
隻見那沙地之上,一朵通體晶瑩的奇異花卉盛開於天地之間,鮮豔至極!它有著四片顏色不同的花瓣,紅、黃、藍、白,異色流轉,交相輝映!竟是與之前那道絢麗的四色光柱如出一轍!
異花開得熾盛而熱烈,隨風搖曳,瑰姿豔逸,有如翩然起舞的少女,芳澤無加,鉛華弗禦,令人心神震撼!
“轉瞬即逝的美麗,瞬間的絢爛奇跡,這竟然是......依米花?”
鍾離越難以遏製內心的興奮,驚歎不已,他隻是在經天飛火流的一本叫做《萬木圖錄》的丹書中看過有關依米花的記載,一直心向往之,卻從來沒有真正遇見過。
丹書載曰:“依米花者,有莖無根,蹤跡難尋,唯緣一見。五百年一開花,引天地靈力聚漩澆灌,花有四瓣,色有四澤,紅黃藍白,其色甚豔,花開兩日,煙消雲散......”
依米花乃是稀世靈藥,其一身藥力俱在那四色花瓣上,有洗髓易經、改換體質之奇效!它能將人體內的雜質祛除,鞏固根基,對於此後的修行一途可謂是百利而無一害。
此等靈藥,可遇而不可求!
而對於鍾離越而言,依米花卻不僅僅隻是一種珍貴的靈藥而已,他是從心裏麵喜歡這種花的特質——堅韌不拔!
五百年的奮力生長,五百年的孤寂惆悵,受盡風霜與雨雪,忍過冬夏與炎涼,才換來這區區兩日的璀璨綻放!就像流星,也像煙火,一生的堅持,隻是為了那轉瞬即逝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