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君眠黯然離開。
相識多年,賀蘭闕對他一直都是忠誠而信賴,從不曾用這種語氣與他交談。若非心涼到無可挽回的地步,大概賀蘭闕是不會如此的。
然而,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
“殿下,蘇夫人剛剛去見了安平侯,現在正要去宮裏見皇後娘娘,要不要攔著?”一出門,下人就湊上前小聲彙報。
蕭君眠皺了皺眉,麵上流淌過一絲厭惡之色。
他很後悔當初腦子一熱許下不廢掉蘇雪喬的承諾,以至於那女人幾乎成了精,不僅憑靠一張巧舌和女工手藝深得皇後寵信,在後宮混得如魚得水,還把手悄悄伸向了前朝,以及一些她絕不該碰觸的地方。
停下腳步,蕭君眠負手而立,麵色冰冷:“她去見安平侯幹什麼?”
“小的不知,蘇夫人一進去就屏退了所有下人。”
“罷了,由她,諒她也折騰不出什麼。”稍作沉吟,蕭君眠刻意壓低聲音,“讓城門守衛加緊盤查,一旦發現可疑之人不要攔截,立刻上報,萬萬不能聲張。”
下人領命離去,蕭君眠又在賀蘭闕房門前站了片刻,到天色大亮時終於耐不住困倦,揉著額頭走開。
蕭君眠的身影剛剛消失在院門外,賀蘭闕的房門便無聲無息打開,久病身影有些憔悴枯槁,卻還是勉強邁步慢慢向不遠處院落行去。
同一時刻的東宮之外,剛剛停下的秋雨帶來絲絲寒意,一輛馬車駛出側門,走到兩宮之間略顯偏僻的路段時突然停下。
蘇雪喬章坐在馬車裏小憩,馬車陡然停下帶來劇烈一震,讓她從沒什麼意義的混沌夢境中驚醒。
“怎麼回事?馬車都趕不好嗎?”掀起窗子低聲嗬斥一句,然而不等話音落地,蘇雪喬就再說不出話來。
一把冷而無情的短劍架在她脖子上,執劍的人比劍光更冷。
“蘇姐姐怎麼這樣驚訝?才一兩個月不見,這就不認識我了嗎?”夏惟音使個眼色,蓮華伽羅點點頭,手起手落間,幾個下人全都被打昏過去。
蘇雪喬臉色煞白,強作鎮定道:“夏家妹妹這是要做什麼?你與殿下有仇有怨不該牽連到我身上,再怎麼說,當奶奶你我姐妹一場,我沒少為你在皇後娘娘麵前說話。”
“昔日情分,在私牢那天就已徹底清算,如今又何必再提?”冷笑一聲,夏惟音打開車門,毫不留情將蘇雪喬拉出馬車。
眼看和夏惟音同來的兩個少女都會功夫,而且表情比夏惟音更加凶悍,蘇雪喬自然不敢違抗,不料才一下馬車就被伽羅一拳頭打在頭上,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再次睜開眼,周圍一片昏暗,過了好久才能勉強看清東西。
蘇雪喬動了動,雙手雙腳都是自由的,再摸摸臉頰,已經腫得老高,滑膩的螺子黛蹭了一手。
“與蘇姐姐相識,似乎還是不久前的事,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蘇姐姐變化如此之大。”昏暗中響起幽幽人語,蘇雪喬毫不費力聽出,那是夏惟音的聲音。
一抹火光亮起,那抹熟悉的,卻憎恨著的身影,清晰地出現在蘇雪喬麵前。
“以前蘇姐姐喜歡輕描淡寫,最不喜歡濃妝豔抹,可如今,蘇姐姐臉上的粉黛已經厚到讓我看不清你的真麵目了。”夏惟音步步走近,眉目清冷,“以前我也從沒想過,害我的人中,竟會有蘇姐姐一個。”
黑暗,冰冷,危險,種種感覺讓蘇雪喬戰栗不止,卻還是用力挺直脊背,揚起頭顱。
唯有在夏惟音麵前,她不想顯露任何弱勢。
“這麼說,夏家妹妹已經知道我做的那些事了嗎?”扯起一抹牽強冷笑,蘇雪喬用力咽了口口水。
“聽說一些,又親自查了一些,基本上了解得差不多了。比起蘇姐姐屢次在皇後耳邊吹風,間接蠱惑皇帝下旨追緝我爹和我大哥還有莫老板等事,與人私通懷上不名譽血脈簡直算不上什麼;另外還有許多肮髒之事,簡直多得數不勝數。”
蘇雪喬簌簌顫抖,越來越難以抑製。
“看來夏家妹妹沒少下工夫,連這些事情都挖出來了。”最後一抹絕望微笑,蘇雪喬的臉色已然慘白。
昔日姐妹,如今仇敵,這是夏惟音不想看到的結局。
但是,她必須硬下心腸。
“那些債咱們以後在清算。”青凰劍出鞘,靜靜停在蘇雪喬頸邊。夏惟音視線如刀,冷冷落在蘇雪喬眼眸中:“告訴我,我爹和大哥被關在哪裏?這是你最後機會。”
意料之外,蘇雪喬沒有激動,也沒有畏懼。
她唇邊那抹嘲諷,就好像自己已是大獲全勝的勝者。
“放棄吧,夏惟音,他們已經不再東宮。要怪隻能怪你來晚一步,如今,你隻有為他們收屍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