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貴嬪連忙跟在後頭,“我給你打下手!”
兩人轉到茶房,屏退屋中宮女,一個擺開蓋碗舀茶葉,一個吹爐子煮滾水,兩人看似各幹各活沒有交流,其實一直在喃喃細語。德貴嬪說:“皇上此次出宮,隻帶了江妃一人,跟著皇後病重,國舅爺那兒定是火冒三丈,若有人去扇扇風點點火,事畢要燒著江蓅煙。”
惠妃一副壓根沒聽見的模樣,“與我何幹?”
德貴嬪杏眼一斜,唇角勾笑,“惠主子記性可真差,難道是年紀漸長的緣故?您還有把柄在我手裏呢!密答應那件事,你忘了?”語畢,扭著腰身出去,“你來奉茶吧,我忙著呢。”
待聖駕回宮,已經是十月底。蓅煙在路上營養不夠,沒有長胖反而瘦了,一時間沒人看出她有了身孕。略略梳洗過,換了身衣裳,康熙直奔永和宮。皇後昨日知道皇帝回宮的消息,竟然一宿沒睡,待康熙當真走到麵前,沒張口,就先哭了起來。
康熙出宮多久,她就吃了多久的藥,在床上躺了有三四個月,如今麵色枯黃,瘦骨伶仃,曾經如白玉般光澤的牙齒已經發黑發黃,兩頰深深的凹陷,使人一見生畏。康熙萬萬沒想到她的病竟會如此嚴重,他立在榻旁,半響都沒有反應。
佟瑤兒伸出幹枯的手臂,顫抖著猛力一揮,才攢住康熙的袖口。她露出一絲滿足,暫時的忘卻了苦痛,笑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康熙緩緩的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幾欲落淚,“會好的,瑤兒,一定會好的。”
“皇帝哥哥,您別哭。臣妾還能再見到你,已經很滿足了。瑤兒知道,即便瑤兒死了,也會生生世世的陪著皇帝哥哥身邊,所以一生無憾。”她用小時候的稱呼喚他,康熙的心像是被一隻巨大的手掌攢住了,難以呼吸。在她很小的時候,他也曾抱過她逗過她,她十三歲嫁給他的時候,他仍然當她是個孩子,卻未想過,這個孩子,會死在他的前頭。
夜裏,康熙去枕霞閣探望蓅煙,他歪在蓅煙的脖頸裏,頹喪著沒有一絲力氣,“朕是不是做錯了事?孝仁皇後如此,雲棲如此,現在瑤兒又是如此。”蓅煙捧著他的腦袋,像哄著小孩子一般寬慰道:“她們病故是她們的命數,跟你沒有一絲關係,你一點錯都沒有。”
即便如此,康熙也始終沒有舒展眉頭。
翌日,皇後的阿瑪——國舅佟國維領眾臣參奏蓅煙,言江妃妖魅惑君,以致皇帝不顧皇後病重,出遊杭州,奏請皇帝廢除江妃妃位,以正宮闈。折子如雪片般飄入西暖閣,康熙煩不勝煩,念在皇後的麵子上,沒有與其理論。
午後,皇後病薨,闔宮陷入一片痛哭悲戚之中,白色的帷幕將紫禁城染成了白茫茫一片。皇帝忍住悲慟,召惠妃、容妃、宜妃、德貴嬪、良嬪、成嬪等眾妃商議皇後喪禮,命三位妃子共同統攝諸事。宜妃心直口快,問:“江妃曾統攝六宮,老太妃及十一阿哥喪禮都是江妃辦的,人前人後事事妥當體麵,乃後宮典範。如今皇後大喪諸事繁冗,禮節繁多,稍有不慎恐會失儀,臣妾以為仍由江妃協理才好。”
皇帝起了身,輕描淡寫說:“江妃有孕,你們多辛苦些。”
在眾人的震驚中,皇帝走出了永和宮。容妃啞然道:“江妃今年多大的年紀了?怎會...有孕?”德貴嬪妒火中燒,強壓著怒氣,給惠妃遞了個眼色。道場上響起巨大的鑼鈸聲,眾妃相攜去前殿奠基,惠妃走到半路,往旁側夾門一拐,至花蔭假山後,果見德貴嬪倚石而立。
“你到底想怎樣?”惠妃環顧四周,“咱們沒必要鬼鬼祟祟的,有事盡可光明正大在屋子裏說。”德貴嬪眉梢一挑,“怎麼?密答應與胤褆有染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