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妍冷哼一聲,唇邊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容,雙眼銳利的掃了一圈,然後又像是什麼事都沒有一樣轉過頭。
端起茶杯,她悠悠吹著水麵上的浮動的茶葉,勾唇一笑:“三百年過去了,如今誰還記得妖界玄鳥的模樣。”
容顏放下絲帕,聽出這話中的苦澀之意,心知當初的事情,她心裏也不好過,隻是往事如煙,如今再說什麼也沒有意義了。
容顏柔柔一笑,轉眸望向秋妍,語帶深意:“隻要該記得的人記得,便足夠了。”
聞言,秋妍拿著茶盞的手一頓,目光極為銳利的看向容顏:“你且記得你當初答應過我什麼,不然我一定會讓你知道,用他欺騙我,你會付出什麼代價。”
容顏微微勾唇露出一個笑容,望著秋妍的眸中閃動著微光,一時波光瀲灩。
人啊,總是喜歡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出來,那弱點便是她的愛人啊。為了捍衛那份弱點,不惜把自己層層包裹武裝,即便刀斧加身,也絕不退縮。
為了你,可以毫不手軟地屠盡天下,也可以毫不猶豫地卸甲歸家;為了你,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自茶樓中回到客棧,容顏隻覺得全身疲軟,隻想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然而,事與願違,終究是還有個蒼穹在,容顏隻能被迫從床上爬起,與他商討著大計。
當時在茶樓之中,因為秋妍的到來,容顏便把蒼穹支走了,然而說是支走,卻也是遣他打探城中之事,這一圈下來,還算有所收獲。
一座城池之中,或多或少總有些鬧鬼的傳聞,鄴城自然也不例外。
鄴城中有一富戶,富戶人家中有一位蘇姓小姐,年方二八,正是花樣年華,與城西一戶人家的少爺自小青梅竹馬,本已說親。然而,不久之前,郎情妾意的兩人忽然鬧翻,隻因那戶城西人家的小少爺看上一位青樓女子。
為那青樓女子,小少爺日日與蘇姓小姐爭吵,日前竟還說出退親的話來。那蘇姓小姐本是烈性之人,一氣之下竟然病倒,小少爺心存愧意,卻依舊迷戀於青樓女子,不可自拔。
然而,誰能料到,那蘇姓小姐竟然如此烈性,在病中沒有等到情郎的她,深覺無顏麵對父母家人,在自己房中身穿大紅嫁衣,上吊而亡。
蘇姓小姐本是蘇老爺與蘇夫人老年得之,視若珍寶,老年喪女人之大痛,那蘇老爺身體本就不好,竟在得知愛女自縊而亡時,就此一命嗚呼,兩條人命就這麼沒了。
蘇夫人一夕之間喪失丈夫、女兒,自然日日哭得肝腸寸斷,在勉強料理好蘇老爺與蘇小姐的後事之後,拋下萬貫家財,來到那戶城西人家的門前,一頭碰死在了石獅之上。
還不過幾日光景,所謂的城中富戶就此湮沒,鄴城之中再無蘇宅。三條人命,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那戶城西人家也自知愧對蘇氏一家,便日日遣人去蘇家燒紙,更是連著做了三天法事,希望蘇氏一門上下安息。
那小少爺自從得知自己的未婚妻子死後,便把自己關在房中,起先是愧疚,不敢麵對,後來卻是夜夜夢見一身大紅嫁衣的蘇小姐,在他麵前上吊自縊的畫麵。
每次他都是看著蘇小姐身死,臉色青白,身體蹬直,舌頭伸得好長,他心疼愧疚的要死,卻也是害怕的要死。每每糾結一番,於心不忍便走過去把她放下來,然而她卻忽然瞪大一雙眼睛看他,帶著血紅的尖利指甲手死死地抓著他,詭異地笑著喊他夫君。
他每日夜裏都會在那詭異的笑容中驚醒,惶惶不可終日,他知道蘇小姐是因他而死,她遲早會回來報仇的,他們所有人都逃不掉。
這一天來的並不晚,蘇小姐頭七那日,小少爺的父親在自己的房中吐血而亡,就與蘇小姐的父親死亡時一模一樣。他的母親傷痛欲絕,嘴裏喊著冤孽,他卻知道是她回來報仇了。當日夜裏他便夢到蘇小姐淒婉詭異地笑著跟他說,這是第一個。
自他父親死後,家裏便頻頻死人,有時是粗使仆役,有時是小斯婢女,漸漸地所有人都跑光了,整座宅院裏隻剩下幾個膽子大的仆人和他們母子。
此時的小少爺早已形容枯槁,夜不能寐,然而蘇小姐卻還是沒有放過他。他迷迷糊糊地又看到她了,還是同樣的場景,她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卻不在喊夫君,而是詭笑著說,你快來陪我了。
他大驚之下醒來,趕忙去了母親的房中,卻不見人影,此時一道白影閃過,他跟著跑過去,直到大門外麵。在月光下,他看見他的母親穿著白色中衣,對著他詭異一笑,然後如蘇小姐之母一樣,一頭碰死在了門前的石獅之上。
所有人都死了,他也瘋了,日日遊蕩在街頭巷尾,看見他的人都會立即避開,唯恐沾染了晦氣,也讓那枉死的女鬼找上門去。
一日裏,大雨傾盆,路上行人身披蓑衣行色匆匆,有人看到那瘋子少爺搶了成衣鋪子的什麼,緊緊抱著,狼狽地跑向城西。有人匆匆自他身邊走過時,隱約聽到他嘴裏嘟囔著‘我就來陪你,就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