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顏怔愣著,在那一瞬間,她甚至不敢相信她方才聽到了什麼。是她在做夢嗎?還是其實這一切都是她的幻覺?其實早在蘇宅門前,她就已經中招了?
殺盡天下一切生靈,這種豪言壯語她不是沒聽過,隻是看著這人身上散發出的陰寒之氣,她心中竟產生了不安。
眨眨眼睛,容顏下意識的想露出一抹笑來,卻在瞬間想到如此情景下,委實不怎麼合適,便放棄了,隻繼續抬眸‘不可置信’地看向青衣人,‘痛心疾首’地問道:“你為何要這麼做!那些人何其無辜!”
說完後,容顏暗自抽了抽嘴角,對自己的演技深表歎服。
事實上,容顏的演技的確不錯,把那副傻白甜的樣子表現的入木三分,直把青衣人噎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望著容顏的目光更是帶了悲憤。
提手拎起容顏的衣襟至眼前,青衣人眼中盡是悲憤與蒼涼,歇斯底裏地吼道:“那我呢!我就不無辜嗎?我們張家難道不無辜嗎?!一百七十八條人命啊……在你眼中,隻有那些在我手裏喪生的命是命,他們就不是嗎?”
容顏猛地抬起頭,眸中難掩震驚,臉上原先那些故作的痛心疾首早已不複存在。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竟然是張家人!
忽然想到當初她帶著蒼穹屠戮張宅後,故意放走的那些張家子嗣,心中苦笑,如今,她又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一切……都是緣啊,孽緣。
容顏本就蒼白的臉色,在這時更是已無半分血色,嘴角掛著一抹苦澀的笑容,配合著她此時的模樣,著實的令人心酸。
她沉默著並未立即回答青衣人的話,就那麼被提在半空中,低垂著眼瞼,任由手臂的血液橫流,原本就是黑色的袖子,此時更加暗沉。
不知過了多久,她微微抬眸,望向眸中依然帶著痛苦的青衣人,歎息一聲:“緣由因起,孽由此生,世間之事大抵如此。你今日殺我,是全了你我之間的因果,但你為何要屠戮白城?他們都是你的鄰裏街坊,何錯之有?”
“何錯之有?”
青衣人冷笑一聲,甩手又把容顏扔到地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容顏,眼中滿是瘋狂的恨意:“為了白城人,為了他們能活,你便犧牲我張氏一門!如今,你竟還敢問我他們何錯之有?這便是他們的罪孽,無可饒恕的罪孽!”
想著那日還在病榻上便被連夜送走;想著他的父母、兄姐、弟妹們全部被屠戮殆盡;想到張氏祠堂的大火;想到在逃亡路上,那些所謂親人的變臉,他所遭受的遺棄、打劫,山窮水盡時與狗搶食,他的心便如火燒一般。
一次次的想死都死不了,最後才發現,身邊唯一對他不離不棄的嬌妻,竟然從一開始出現便是個驚天謊言,上天待他何其不公!
他自幼身體羸弱,本就活不過二十五,倒不如舍了命數輪回,承受錐心之痛、換魂之苦,就是為了報仇!
既然蒼天待他不公,那他便逆了這世界、逆了這蒼天又如何!
他若不得生,那便叫世人與他一起死罷!
思及此,青衣人的臉上滿是猙獰,卻又抵不住那滿眼的絕望悲涼。抬手凝聚起能量,望著地上垂著頭的容顏,眼中竟閃過一絲解脫,聲音也回歸了他還身為一個普通的人類時,所具有的溫和:“死吧!你死了,我們就都解脫了!”
說罷,抬起手中的聚集的能量就要拍下去,卻在堪堪離著容顏就剩下一寸時停下,再不能向下一步。
青衣人大驚,惱怒地轉過頭去,想看看是誰壞了他的好事,卻在轉頭的瞬間,被不知是從何處而來的力量,拍飛了十幾米才停下。
“不過是這麼個東西,你便傷成這幅樣子,顏兒啊,你當真是令本尊失望。”
不遠處出現兩道黑影,一前一後的走著,容顏不用聽聲音便能知道,那是強大的魔王大人駕到。若非是方才感覺到莫天的氣息,她也不敢放縱自己毫不回擊。
容顏的唇角勾起一抹清淺的弧度,眼帶笑意的望著遠處而來的那道身影,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感覺,隻覺得像是泡在溫水裏,又像是冬日暖陽般,整顆心都暖了。
方才,在那青衣人沉浸在思緒中時,她便感覺到整個空間的暗元素都被放大了,甚至是扭曲變幻著。
而能夠達到這個效果的,這個世界上,她所知道的,除了神王與鳳九幽,便也隻有眼前這位魔王大人了。
那一刻,容顏忽然想賭一下,若是她真的毫無還手之力了,這個口中總是說著喜歡她的魔王大人,到底會不會救她。
所幸,她到底是賭贏了。她當然知道這個青衣人的身份不簡單,不然莫天怎麼也不會派她到鄴城來,隻是沒想到,這個人是張家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