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文學發展概況
中國文學,即中華民族的文學。中華民族,是漢民族和蒙、回、藏、壯、維吾爾等55個少數民族的集合體。中國文學,是以漢民族文學為主幹部分的各民族文學的共同體。
中華民族是一個古老的民族。中國是具有悠久曆史的東方文明古國,有大約5000年的文明史。有文字的曆史至少要從商代算起,那時距今也有3500年。中國文學,以特殊的內容、形式和風格構成了自己特色,與世界上其他民族文學異軌同奔。
中國的文學有自己的審美理想,有自己的起支配作用的思想和文化傳統,有自己的理論批評體係。
中國作為一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各民族文學有各自發生、繁衍、發展的曆史,也有各自的價值和成就,它們之間相互滲透和交融。作為與漢族文學相對稱的中國少數民族文學,也都取得了很高的成就,例如藏族的《格薩爾王傳》、蒙族的《江格爾》、柯爾克孜族的《瑪納斯》等三部史詩,早已被列入世界著名的英雄史詩之林。還有維吾爾族的敘事長詩《福樂智慧》,傣族的《召樹屯》、《娥並與桑洛》,□族的《阿詩瑪》,蒙古族的《嘎達梅林》,以及苗族、侗族的詩歌等,都是中國文學寶庫中璀璨的明珠。由於少數民族文學與漢族文學互相補充,中國文學表現出極大的豐富性和多層次性。
中國文學在其文字誕生以前就已經產生了。以漢民族文學而言,從戰國時期詩人屈原的詩作《離騷》、《天問》、《九歌》中就能發現,中國曾經有過非常豐富的神話和傳說。象“大禹傳說”、“羿神話”、“女媧神話”之類神話傳說,足以同世界上最優秀的神話傳說媲美。可惜這些豐富的神話傳說沒有能在上古時代得到整理,大多散佚了。但是,在各少數民族中,卻保存和傳承了不少神話、英雄敘事詩(又稱英雄史詩)、古代歌謠等。這些珍貴的文學遺產,填補了中國文學史的某些空白,具有很高的認識價值與審美價值。
詩歌,是中國文學中產生最早的藝術形式之一,也是中國文學中得到最為充分發展的體裁。《詩經》是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其中最早的詩篇產生於西周初年,最晚的產生於春秋中葉。四言為主的句式和重疊反複的章法,是那一時代詩體的主要特色。緊接著,在南方的楚地又興起一種新的詩體──楚辭。楚辭是在楚地民歌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具有濃厚的地方色彩,並以偉大的詩人屈原為其光輝代表。自古以來,“風”“騷”並稱。《詩經》中的《國風》和以《離騷》為代表的楚辭,成了中國古代詩歌的兩個典範。以創作方法而言,“國風”和《離騷》分別開創了中國文學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的詩歌傳統。
隨著楚辭逐漸向接近於散文的賦體演變,另一種詩體──樂府,帶著民間文學特有的剛健清新的風格步入了漢魏六朝詩壇。樂府民歌無論是長篇還是短製,都“感於哀樂,緣事而發”(班固《漢書·藝文誌》)。強烈的現實感,是它們的一個重要標誌。這種現實主義精神直接影響了爾後詩人創作的“樂府古題”,以及唐代的“新樂府運動”。在漢魏六朝樂府民歌中產生了象《陌上桑》(《豔歌羅敷行》)、《孔雀東南飛》和《木蘭詩》等中國古代長篇敘事詩中的瑰寶,給“詩歌大國”增添了異彩。在樂府詩的發展過程中,五言、七言的句式日漸引人注目。到了漢末佚名詩人作的《古詩十九首》出現,五言詩體便基本成熟了。到齊梁時期,中國古代著名文學批評家鍾嶸在《詩品·序》中已經確認“五言居文詞之要,是眾作之有滋味者也”。七言詩的產生稍後於五言詩。它的廣泛流行,大約在晉宋之際。
經過了齊梁間以沈約為代表的“永明體”詩歌在聲律方麵的充分準備,到唐代,近體詩確立了,詩歌進入了鼎盛時期,這是中國詩歌的一個黃金時代。在這個時期中,古體詩與近體詩全麵發展,出現了李白、杜甫、白居易等世界聞名的偉大詩人。
中國的詩歌同音樂有著非常密切的聯係,二者關係的發展變化經曆了從“以樂從詩”、“采詩入樂”和“倚聲填詞”三個階段。“倚聲填詞”是詩與樂各自經過長期的發展演變,在新的曆史條件下,重新進行的一種更為高級的形態的結合。後來的詞和散曲都是沿著“倚聲填詞”的途徑發展過來的。詞,原被稱為“曲”、“曲子”,或“曲子詞”,是一種音樂化的文學樣式。詞起源於民間,盛唐以後,文人才士填詞漸成風氣。五代時,中國第一部文人詞總集《花間集》問世。到宋代,詞這一特殊的文學樣式,受到社會各階層的普遍歡迎。宋代藝術家在詞中“言詩之所不能言”(王國維《人間詞話》),表達其“動於中而不能抑”的歡愉愁怨情緒(陳子龍語,沈雄《古今詞話·詞品》卷上),實現內容與形式的完善統一。宋代的詞,達到了可以和唐詩並列的中國文學的另一座高峰,出現了一批大詩人,如蘇軾等。南宋後期,詞逐漸失去了和樂的能力。同時,北方少數民族的樂曲不斷傳進中原地區,帶來了“壯偉狠戾”(徐渭《南詞敘錄》)的粗獷的格調,引起了人們的新的興趣。這種“胡樂”結合北方民間的“俚曲”,配入通俗化的語言,就形成了一種新的詩歌樣式──散曲。散曲和傳統詩歌的顯著區別,就在於它大量地吸收民間的方言俚語。散曲作品具有濃厚的市民通俗文學的色彩,大量的散曲作品還具有以往詩歌中所少見的詼諧和幽默,這給詩壇注入了一股清新的空氣。散曲在元代得到迅速的發展,在不長的時間內就成為中國詩歌史上最興盛的體裁之一。當宋詞、元曲在文壇上居於主導地位的同時,傳統的詩歌仍創作有大量作品。宋、元、明、清的詩,其數量十分巨大,並有自身的特色,但從總的成就上說,沒有超過唐代。
在中國傳統的文學觀念中,與詩詞並列為文學正宗的,還有另一重要文體,即散文。散文在中國文學史上有幾種不同的概念:①“散文”相對於“韻文”講,是廣義的,泛指一切無韻的文字。②“散文”相對“駢文”講,也是廣義的,指那些單行散句,不拘對偶、聲律的語文體,即唐宋以後所稱的“古文”。③現代的“散文”概念則與詩歌、小說、戲劇同為文學體裁之一,包括記敘散文、抒情散文、報告文學、雜文等樣式。為了區別於古代的“散文”概念,也稱文學散文。④單指記敘、抒情散文,這類散文,有時又稱“純文學散文”。因為中國作家講究文采,即使是章表書奏之類應用文字,也決不苟且為之,而是精心結撰,充盈著濃厚的文學色彩。所以要概括中國散文的發展線索,應以采用廣義的散文概念為宜,同時又要把握住文學性這一基本特征。
中國文學史上第一部記敘文和論說文的集子是《尚書》,它是中國上古曆史文件和部分追述古代事跡著作的彙編,其中所收集的大都是一些誓詞、政府文告、貴族的告誡之詞以及一些記述文字。據說原有百篇,年代“上斷於堯,下訖於秦”(《漢書·藝文誌》)。《尚書》的文字大都佶屈聱牙,不過已初具文學特質,並略能敘事。
戰國時代,七雄爭霸,士人們紛紛著書立說,獻計獻策,謨猷籌劃,一時間形成了百家爭鳴的局麵,散文也在這種時代氣氛裏迅速地成長起來。首先得到較大發展的是曆史散文和諸子散文。曆史散文以《左傳》、《國語》、《戰國策》為代表,諸子散文以《孟子》、《莊子》、《荀子》、《韓非子》為代表。不過,由於儒、道是中國思想史上的兩大流派,所以,《論語》、《孟子》、《老子》、《莊子》在文學史上的影響是最大的。這時期的散文基本特點是:①感情激越,論辯性強;②文章宏麗,辭藻華美,結構謹嚴;③多用寓言和比喻。到這時,散文的基本形式已經確定,散文史在這裏舉行了隆重的奠基禮。漢代繼承了戰國時代的散文傳統,但更講究文采,而且偶句增多,有辭賦化傾向。在進入這個小高潮的同時,也暗伏著駢文的生機和散文的危機。然而,正是在漢代,產生了司馬遷的《史記》這部巨著,達到了史傳文學的高峰。《史記》“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規模宏大而又結構精嚴,無論是寫景狀物,還是刻畫人物性格、抒情議論,都獲得極大成功。因此,《史記》不僅被視為史書的傑作,而且其傳記部分也是中國傳記文學的典範。
駢文興盛之後,散文式微。直到唐代,韓愈、柳宗元大力提倡“古文”,反對“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唯是風雲之狀”的過於矯飾、漸趨空洞的駢文,散文才重新恢複它的生機與地位。唐宋散文(古文)基本上直承秦漢的傳統,但在雜記文、書信、序等方麵有了長足的進展,尤其是遊記散文,更顯得清新雋逸、生動活潑。後世的純文學散文一直沿著這條軌道前進。明清的小品文是純文學散文的一種重要樣式,這時期的小品文吸收了唐代以降遊記散文的精髓,又融入了魏晉南北朝筆記文的諧趣和雋永,具有十分獨特的藝術魅力。
賦與駢文,是中國文學中介乎詩歌和散文之間的兩種體裁。賦導源於楚辭體,流行於兩漢,它有詩的韻腳,尚鋪張揚厲。駢文則興盛於魏晉南北朝時期,追求句式的整齊,強調對仗的工穩乃至音律的和諧,不要求押韻。
現代的偉大文學家魯迅曾說:“小說和戲曲,中國向來是看作邪宗的。”(《且介亭雜文二集》)中國的傳統文學觀念中,分正宗的文學和邪宗的文學。“文以載道”所尊崇的“文”,指的是散文。曹丕所謂“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典論·論文》)也是對散文而發的。“詩言誌”,抒發個人心中的情誌,雖不能經天緯地,但也有“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的功效,所以也還屬正宗。至於小說,總是被當作街談巷議之言,“如或一言可采,此亦□蕘狂夫之議也”(《漢書·藝文誌》)。戲曲一般也被當作不可登大雅之堂的東西,一直未受到重視。所以,中國的小說戲曲發展得比較晚。在元、明、清時代,小說和戲曲才迅速發展起來,並出現了一些偉大的作家和作品,如元代雜劇、明清傳奇戲曲中的《竇娥冤》(關漢卿)、《西廂記》(王實甫)、《牡丹亭》(湯顯祖)、《桃花扇》(孔尚任)等,都是不朽之作;小說中的《三國誌演義》(羅貫中)、《水滸傳》(施耐庵)、《西遊記》(吳承恩)、《聊齋誌異》(蒲鬆齡)、《儒林外史》(吳敬梓)等也都是藝術中的珍品。《紅樓夢》(曹雪芹)更是輝煌的紀念碑式的作品,它把中國文學推向了新的高峰,並可以和世界上許多著名的小說媲美。《紅樓夢》對二百年來的中國文學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紅樓夢》研究已形成了一門專門性的學科──“紅學”。盡管如此,小說、戲曲在中國文學的傳統觀念中,總的來說地位還是比較低下的。
中國古代文學盡管在不斷發展,但其特點顯得異常穩定和凝固化,與西方文學相比,表現出一種相當明顯的統一性和單一性。這種特點是與中國社會的曆史進程緊密相關的。這種密切的關係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中國古代文學的命運:①中國文學大部分是在封建社會的、小生產土壤中產生的,並經過漫長的時間而獲得了輝煌的成就;②中國文學幾乎一直在中央集權的統一國家中,在重視文化思想、並對之實施嚴格控製的國家中獲得發展;③盡管改朝換代,但中國文學在三千多年中始終沒有中斷過;④中國文學與外國文學的聯係相對說來比較少,在大部分時間裏處於封閉的自生自滅的環境中;⑤除某些特殊的曆史時期之外,總的說來與宗教的關係相當淡漠,主要是世俗的色彩。這樣的背景和命運,使中國古代文學表現出凝重、穩健的性格。
開始打破這種性格是在19世紀後半葉和20世紀初,也就是近代。這個時期,中國長期的封建社會開始發生了重大的變化。中國古代文學的正宗詩文,發展到清代中葉,作家作品眾多,風格流派各異,但大都因襲舊的藝術形式,缺乏新的思想內容。因此,已走向末路。鴉片戰爭之後,清王朝在政治、經濟和文化上都陷入空前的危機,閉關鎖國的政策被打破,一部分知識分子開始認識到本民族經濟文化上的弱點,文學上出現了以龔自珍、魏源、林則徐為代表的“開明派”;在戊戌變法運動的前後,中國文學在觀念上產生了重大的變化,一方麵是資產階級改良主義的代表人物梁啟超、黃遵憲等提出“詩界革命”、“文界革命”和“小說界革命”的明確主張,同時還主張“崇白話而廢文言”,由於和政治上的改良運動相配合,梁啟超還特別提倡政治小說,主張用小說的形式號召人民起來革命;一方麵產生了以李寶嘉的《官場現形記》、吳沃堯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劉鶚的《老殘遊記》和曾樸的《孽海花》為代表的,以揭露當時的社會黑暗為主的“譴責小說”。與此同時,當時為了救國圖存,出現了以柳亞子、秋瑾為代表的一群憂國憂民而慷慨悲歌的愛國詩人,形成了近代文學中新的文學潮流。
經過近代文學階段的準備,到了“五四”新文化運動時,中國文學進入了光輝的現代時期。“五四”時期與“五四”以後的文學,作為中國文學的一個獨立的階段和特殊的部分,被稱為“現代文學”。這不僅因為它在時間上屬於現代,更因為它反映了中國文學現代化的進程,是現代意義的文學。它的特征主要表現為:①文學從一般的文字文章以至於文化中分離出來,成為一種自覺的、獨立的,同時又是麵向整個社會的藝術。②以改變文學語言為突破口(以白話替代文言),對文學的形式、表現手法、內容,進行了全麵深刻的變革,產生了不同於傳統文學的新的詩歌、散文、小說和戲劇,還引進和創造了散文詩、報告文學、電影文學等新的體裁。③創作主體的個性、自我意識和描寫對象社會化的廣度與深度,都得到從未有過的強化,成為作家迫切的自覺的追求,並且相輔相成地結合在一起。④現代意義集中地表現在對於人的命運和人民、民族命運的關注(不同於傳統的“仁”和傳統的愛國主義)。現代的民主主義(包括個性主義、人道主義)和社會主義思潮,是新的文學主潮的思想基礎。⑤作品一般都具有強烈的理性色彩和鮮明的政治傾向,從20年代中期起,單純著眼於宣傳鼓動的作品大量出現。抒情文學在最初的10餘年裏有過繁榮,30年代中期以後卻日見蕭條,直到70年代末期才複蘇過來。⑥知識分子的道路、農民的痛苦—抗爭—解放、武裝鬥爭(階級的和民族的戰爭),是作品中最常見的題材。曆史人物和事件得到新的描繪,外國題材比較多地進入中國文學作品,關於人物內心生活,包括潛意識的渲染也開始出現。⑦作家和讀者之間有更為廣泛和親切的交流。大眾化和化大眾(教育群眾)這既矛盾又統一的雙重任務加強了文學與人民群眾廣泛深刻的聯係,並在現實生活(主要是政治鬥爭)中發揮了前所未有的作用;不過同時也相對地忽略了藝術本身的提高和文學多種功能(特別是審美作用)的全麵發揮。⑧現代文學誠然是幾千年來的中國文學在新的社會曆史條件下的發展,但也是廣泛地接受了世界文學新潮滋養的產物。通過外來影響的民族化和文學傳統的現代化,才創造出新的民族文學,並且成為現代世界文學的自覺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