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從冷宮出發,首先就是附身在別人身上,來到皇帝的寢宮門口。
出於某種心態,自從荼頌寧死後,不曾踏入過那房間半步,隻從門外聽著裏頭的動靜。多年觀察所得:一般來說,荼浩羽有起床氣,起來時不喜歡說話。這時候若宮女做錯事,荼浩羽出門的時候,那副表情有些別扭,不雅地說,像吃了大便一樣。
這時她會附身在某宮女身上,跟著他上朝去,一般侍奉左右,不離不棄。
多年觀察所得,從寢宮到太極殿路上,荼浩羽就能將自己的表情控製得當,這時會開始露出淡淡笑容,笑意能達眼底。
上朝時間,總的來說,女詭像吃了興奮藥,格外興奮——因為很熱鬧。
她喜歡看群臣唇槍舌戰,更喜歡看群罵,如果有群毆更好(可惜糾儀官是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多年觀察所得:荼浩羽如果覺得臣子政見正合朕心的話,會故作高深地長“嗯”一聲,微笑,笑意達眼底,但不會附和;若覺得臣子的意見剛好與他相悖,他會笑得特別高興,一般會說“很好、很好”之類的話,隻是這邊說很好,另一邊就會轉而去問那人的政敵的意見。
到散朝回宮了,一天之中最熱鬧的時辰過去,女詭會“陪著”荼浩羽吃頓午膳。
膳食很豐富,吃的人很有趣。
女詭很喜歡看他那雙時常微笑的眼睛,吃到喜歡的食物時總會輕輕眯一眯,然後忍住不笑。竭力淡定的樣子,可謂是妙趣橫生。
從多番角度考證,此人習慣於隱藏個人喜怒哀樂,以微笑掩飾真我,想是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若非她天天見而又以觀察他為樂,未必就能發現他的真麵目。
簡而言之,總結此人性情,“別扭”二字可以形容。
午膳之後,荼浩羽需要午休。
出於某種心態,自從荼頌寧死後,女詭不曾踏入過荼浩羽的寢室半步,於是離開。而這個時候,貴人們都是休息的,無聊的女詭會到處逛,尋找樂子。
有時候逛上一個時辰,就隻能看見大宮女太監打罵小宮女太監,十分無趣;有時候好運的,會聽見些宮廷“惡鬥”的內幕,由貴人們的心腹或她自己說出來,十分有趣。女詭通常會像看戲一般,追看後續情況,比較過癮,但有時候手段甚為殘忍就是了。
多年觀察所得: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再過一個時辰,荼浩羽醒來批閱奏章,仍在寢室旁的書房,仍是女詭不喜去的,因此這時候她通常會到各處貴人殿裏串門子。
由於許多年前,荼頌寧祖奠那天,她發覺太後似乎對她有所覺察,因此通常不敢接近太後。不過不接近她也能盡興,那位太後雖然已經到了可以安享晚年的年紀,但仍然不安於室,她的手段異常狠辣老練,處理過的事情顯得有趣多了。就是不接近太後,從旁了解到的狀況,也能讓女詭清楚這宮中的走勢與各人的利害關係。
這形形色色的事情看得多了,也就看破紅塵了。多年觀察所得: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
然後緊接著就是用膳的時間,比較無聊的敘述,就此帶過。
紅日西去,剩下夜意沉沉,更(gēng)深月冷。
晚上活人的節目本來就很少,成了鬼魂之後,節目就更少了,女詭除了遊蕩,隻有遊蕩。
有時候興許能碰到幾個頭七回魂的或是冤死的鬼魂。能遇到是好事,能夠聊上一時半會兒,聊聊怎麼死的或者被誰殺死的,有啥心願未了之類的話,時間很快就能過去。再好運一些,可能會從這些心願未了的人身上獲取信息,或是接到完成心願的任務——有後續故事,比較有趣。
於是,就寢的時間到了,活人那裏尋不到開心,繼續遊蕩,尋找死人陪聊。
直到天色微亮,荼浩羽起床了。
許多年後,女詭將這些告訴荼浩羽。荼浩羽微微一笑,捏住她的鼻子,溫柔地親吻她的嘴唇。親罷,說道:
“你現在是我的了,我的房間任你進出的。”
女詭嗔怒地瞪了他一眼,心裏是甜蜜的。
因為她知道,對方會為她一句“因為出於某種心態,荼頌寧死後不肯再進那房間半步”而吃味。
哈哈。女詭心裏偷笑,嘴上答曰:“什麼你的房間?是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