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完陳教授的一番訴說,心想玉棺裏的穿山甲究竟有何本事,能讓卑湳人如此俯首稱臣。話說“恩惠”這個詞不是一般人受得起的,它穿山甲固然本事再大,也不應當用上“恩惠”。
我懷著疑問,說:“穿山甲跟卑湳人之間,發生過什麼?”
陳教授仍在抬頭注視那雙蛇朱色壁畫,半晌後,他回答我說,卑湳羌人遷移,很多年幼的孩童和體弱的老者,均死在途中,當他們來到大巴山時,剩下的人已經很少,與其說他們選擇在大巴山裏生存,不如說是大巴山選擇接受了他們。
殘卷裏記載:族人行至巴山,幸得千年鯪鯉恩惠,鯪鯉鑿山造穴,建置住所,方能安之。
陳教授接著補充說,卑湳人書中的那千年鯪鯉,在為他們重新建造國都之後,便耗盡所有修為,它的四肢逐漸退化,從此無法再行走。
我聽後覺著甚是不可思議,一群大活人,竟然讓一隻穿山甲為他們修建房子,玉棺裏跟成年人一般大小的穿山甲,難不成真有仙術?
我突然想起先前的西夜女巫墓,便問陳教授,西夜女巫又是如何來到這的,莫非真的是赤鬆子從昆侖山用仙法轉移過來的?
陳教授說赤鬆子確有其人,但他隻不過是個黃老道家之人,而西夜女巫墓,是卑湳羌人定居大巴山很久之後,才由一黃老道士所建,他估計是得知西夜人遷都隱居於此,才將西夜女巫移穴。至於他到底是用何種方法,陳教授自己也不清楚,他對西夜女巫的身世雖做過研究,但都被同行認為是謬論,所以關於西夜女巫,他實在不想說太多。
我抬頭掃了一遍壁畫,說:“西夜國的虺,真的是蛇嗎?”
陳教授說:“從形貌和繁殖特征來看,與蛇類相似,但其毒素成分,卻和當今已知的所有蛇毒不同。在原先的西夜國,國人將此種蛇名為‘虺’,認為它們能飛升成龍。也正是因為這樣,西夜女巫才貴為神。”
陳教授的話和寧茹之前說的略有差異,但大體上是相同的。眼下陳教授對著壁畫,又開始工作起來,他戴上白手套,兩隻手分別拿著紙和筆,邊看邊記錄。
這考古工作,看上去著實叫人有點乏味,我故意靠近陳教授,想看清他記錄些什麼,可他的字很是潦草,龍飛鳳舞的,我一個也看不懂。我扭頭看了眼肖燼,隻見他還是靜靜的站著,眉頭緊鎖的打量壁畫,剛才我與陳教授對話,他雖在旁邊,但愣是沒出聲,就跟空氣一樣。
反正我也不懂考古,便轉身瞧一眼張力那小子在做些什麼,他果然還在惦記九口棺材裏的明器。他來回遊走,一會蹲下,一會站直,和陳教授差不多忙。話說張力做事盡管有點“一根筋”,但也算得上持之以恒。不過常言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凡事不見得隻要持之以恒,就會有所收獲。
“奇怪......” 陳教授自言自語道。
我忙問他怎麼了,他說當前的位置,和卑湳殘卷裏描述的有些差異,我緊接著追問他有何差異。陳教授不慌不忙的收起紙筆,說:“卷裏說玉棺中的鯪鯉,是大巴山卑湳羌人的族長,但卷裏那句‘其穴四方,有蟻相伴,乃族王之食也’,可就當前來看,這蟻從何來?”
眾所周知,穿山甲通常以螞蟻為食。而玉棺裏的穿山甲,其身軀可謂龐大,它的食量,至少頂得上兩百隻普通穿山甲。卑湳人為穿山甲安置陰宅時,自然考慮到它生前最喜好的東西,想必此間開闊的墓室裏,隱藏著數以百計的蟻穴。
我想著便迅速向整間墓室掃了一眼,因為此懸崖式墓與外界相通,光線尚足,但我卻沒發現蟻穴的痕跡。
張力此時站在墓室中間的玉棺旁,隻見他背對著我,兩隻手伸進棺裏,不知在弄些什麼。陳教授也看到張力如此粗鄙的行為,他忙厲聲斥責,叫張力把手拿出來,他的行為,是對曆史文物的褻瀆。
張力哪顧得上這麼多,他一心隻想著摸不到明器,誓不罷休。陳教授見他甚是頑固,便朝他走過去。可就在此時,棺裏突然蹦出一隻小穿山甲,仔細看,發現它粉色的長舌卷著塊墨綠翡翠,飛快的向一處牆角跑去。
“啊!抓住它!太奶奶,給老子站住!” 張力邊追著那隻穿山甲,邊大聲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