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分卷 65、母子之怨(1 / 2)

上官婉兒從懷中取出兩個柳木小盒,一一打開,裏麵是兩盒看上去相差無幾的細粉,女眷都用這樣的細粉敷麵。

“奴見查無所獲,就想換個思路,從宮中庫房找了去年剩下的細粉,跟今年采買的對照。”上官婉兒用銀勺子,從兩個柳木小盒裏各自挖出一點來,拉過幼安的手,揉在上麵,“安娘的膚質細膩潤白,就借安娘的手試試。”

細粉揉開,起先並沒有什麼不同,上官婉兒反複推磨,漸漸就看出分別來了。其中一盒裏出來的粉,始終服帖,另外一盒裏出來的,卻開始有細小的顆粒浮出來,慢慢滾成小小的球狀。

“天後請看,”上官婉兒把幼安的手舉到武皇後麵前,“奴就以細粉為例,今年宮中采買來的細粉,看起來跟往常一樣,甚至外麵的柳木小盒,還要更精細一些,可裏麵的粉質就差很多了。原本宮女使用,區別也不是很明顯,可是教坊那邊,每次獻舞都會流汗,品相差一點,區別就很大了。時間倉促,奴隻來得及對比細粉一項,其他的想來應該也是大同小異。”

所有細節前後串聯起來,其實指向已經很明顯,趙道生借助自己身份的便利,向宮中引薦供應物品的商戶,自己從中收了好處。可是商戶為了牟利,賣給宮裏的東西以次充好,這才惹得教坊裏的人鬧起來了。

武皇後的目光不置可否地從幼安的手背上掃過,又落在賀尚宮臉上,賀尚宮立即知曉武皇後的意思,起身合攏了殿門。

含涼殿內的空氣,變得異常凝重起來,武皇後看都不看趙道生一眼,雙眼淩厲地盯著李賢:“賢兒,這個人倚仗你的信任,謀取私利。現在最便利的方法,就是將他重罰,平息教坊和宮人的怒氣,也挽回你這個太子的聲譽。”

李賢卻忽然高聲拒絕:“不!母後,僅憑兩盒細粉,就要定趙道生的罪,兒臣不服。既然說趙道行收了賄賂,那就應該人贓並獲。更何況商戶以次充好,趙道生不過是個引薦人,他如何能夠知道?其中細節經不起推敲,還請母後細細明察。”

武皇後的臉色不見有多少變化,隻是眉頭蹙得更緊,站在她身旁的賀尚宮,卻看出來她已經不耐煩到了極點,悄悄示意李賢不要再說了,可李賢根本不看她。武皇後“呼”地站起來:“這種細碎瑣事,本宮有什麼細細明察的必要?!你身為一國儲君,眼睛隻盯著自己麵前三寸,有什麼出息?深更半夜,為了一個仆從親自跑來含涼殿,你哪裏還有一點儲君的威儀?”

她字字都直指要害,連幼安這些圍觀的人,都聽得臉上熱辣難堪。李賢眼睛微紅,他生在武皇後地位平順之時,自從出生便如眾星捧月一般,除了這個母親,再沒有旁人責罵過他,連父皇也不曾對他說過一句重話。

他稍稍低下頭,眾人都以為他要服軟了,可他隨即又把頭昂起來,聲音不大卻堅定地說:”不,母後,如果兒臣要靠犧牲身邊的仆從來換取太子的聲譽,兒臣不願意這樣做。“

幼安在心裏歎了口氣,李賢是個真正的理想主義者,從心底講,她很佩服這樣的人,如果今天的裁決者是皇帝,可能他會受到大大的褒獎,甚至叫史官記上一筆,流傳後世。可今天的裁決者是武皇後……

武皇後盯著李賢看了半晌,眾人都以為她要發怒了,可她怒到極致語聲卻轉為分外平靜:”賢兒,你要學的東西太多了,今天母後就先教教你,什麼是儲君的底線。“

她對著門外揚聲吩咐:”來人,把趙道生拖出去……“

”母後!“李賢膝行到她麵前,”儲君的底線,難道就是威脅到自己地位的一切東西,都要鏟除麼?那皇權的底線又是什麼?母後為了這個底線,對五哥的死因不聞不問,現在又要為了這個底線,連兒臣身邊一個小小的內侍也不放過!“

含涼殿內的人,都及時地低下頭。像於宮正這樣的人,並不知道原委,隻覺得李賢似乎對天後怨恨頗深。可幼安卻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裴思月與旁人有私情,李家兄妹都認為是她毒殺了李弘,可天後卻不肯徹查這件事。

殿門大開,夜風裹挾著涼意湧進來,帶甲的侍衛自然直聽天後的號令,駕起趙道生就要拖出去。李賢雙眼通紅,起身便要阻攔,其實他未必有多麼舍不得這個內侍,不過是把他當做一個跟母親撒氣的媒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