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裹兒還從來沒有被這樣重話喝問過,看見武承嗣臉色不善,心裏就有些害怕。武崇訓和李隆基都替她說話,可是礙著武承嗣畢竟是長輩,又都忍住了。
武三思在一邊皮笑肉不笑地嗬嗬一聲:“賽馬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想賽不就賽了,需要什麼理由。”
武承嗣冷冰冰地瞪了武三思一眼,武三思沒再說話,可那副神情仍舊是無所謂的樣子。武承嗣心裏已經惱怒到了極點,隻是當著女皇的麵,不好發作。他的幾個兒子當中,原本最出色的是次子武延秀,不但生得俊秀非常,貴族公子哥兒中間流行的文武技藝,都能玩得像模像樣,一張嘴又最會花言巧語地討人歡心,從前在京中也惹了不少風流債。
可惜前些年,突厥派來使者向大唐求親,女皇親自指派了武延秀前去迎娶公主,不想突厥可汗見了武延秀,說自家公主隻能嫁給真正的龍子龍孫,直接扣下了武延秀,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返回京中。
眼下他的希望,都寄托在長子武延基身上。比起武延秀的油滑,這個長子就顯得太耿直了些,說話做事都容易衝動。原本想在婚姻上替他好好謀劃一番,偏偏又出了這種事,破了相已經夠晦氣了,他方才跟禦醫私下打聽過,腰上的傷處寸勁得很,要是養得不好,說不定會在子嗣一事上艱難。
幼安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們之間的暗流湧動,知道果然如自己料想的一樣,武氏內部的關係也並不那麼和睦,隻不過被表麵的繁榮遮蓋起來。
武承嗣走到李裹兒麵前,眼神凶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不就是借著這張臉,周旋在幾個男人中間,做個紅顏禍水,我告訴你,要是我兒無恙,也就罷了,要是他真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絕不饒你。”
李裹兒被他這麼一嚇,眼睛裏立刻就湧上淚來,美人帶雨,越發讓人覺得楚楚可憐。李隆基先梗直了身子向前:“賽馬原本就是死傷各安天命的,宮中每回打馬球,不也一樣有人受傷,要是次次都要人負責,那就幹脆禁絕馬匹算了。”
武承嗣原本沒打算為難他,聽他還敢辯駁,那股邪火便壓也壓不住了:“郡王說的倒是輕鬆,反正現在痛苦難當、生死未卜的又不是郡王,我來之前也聽人私下議論,是郡王的馬忽然衝出來,我兒的馬才受了驚嚇,不知道這事,郡王打算怎麼解釋?”
幼安的心一提,略帶擔憂地看向李隆基,卻見李隆基反倒把脖子一梗:“路是我家江山的路,馬是我家江山水土養出來的馬,我願意走哪裏就走哪裏,用得著解釋什麼?”
一句話噎得武承嗣差點背過氣去,要不是這場景容不得幼安開口,她真想給李隆基叫一聲好,這才是天家貴胄的氣度。
武承嗣指著李隆基,看向女皇:“陛下,這也欺人太甚了吧,請陛下為我兒做主。”
不料女皇隻是輕輕合了下眼:“好了,永郎說的也不無道理,這事情本就是意外,還不快去看看延基怎麼樣了。”
禦醫恰在此時送了藥進來,武承嗣跟著一起走了進去,沒多久便聽見屋內傳出武延基的哭罵聲。武承嗣走出來時,臉色鐵青,武延基的傷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額頭上的傷處幾乎看得見骨頭,就算是華佗再世,也絕對沒有辦法完全複原了。
他照著李裹兒劈頭便是一個耳光:“你毀了我兒,心腸真是歹毒,我現在給你兩條路,要麼你就直接嫁給我兒,一輩子補償他,要麼你就直接自盡謝罪。”
李裹兒剛剛從房陵回來,還沒有任何封號在身,武承嗣卻已經封了王,倒也的確有資格發落她。隻是武承嗣一時氣急了,忘了這還是在女皇的含涼殿裏。
武三思在一旁嗤笑了一聲:“看上了人家美貌的姑娘就直說好了,請陛下主婚就是。”
“這有你什麼說話的份兒?”武承嗣轉身怒吼,“可別忘了,這事兒裏你的兒子也有份。”
武三思陰陽怪氣地接口:“怎麼著,那讓我兒子也嫁給他,一輩子補償他?”
吵得越發不成樣子,李旦大概也聽說了消息,這時才匆匆趕到,瞥了跪在地上的李隆基一眼,見他神色安然,這才走到女皇身前:“母皇,這事情的確該給表哥一個交代,畢竟是表哥的長子受了這麼重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