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發現自己的家裏空無一人,妻子青梅不見了,就在他費盡心機挖好的地下室裏被人劫走了。這一瞧,把他氣得雙手直扯自己的頭發,驚慌和痛苦地直跺腳。緊接著,他瘋狂地在村莊上下奔跑,到處尋找他的姑娘,向每個牆角狂呼亂叫,石板地上盡是他灑落的頭發。
此刻,孫興和陳若彤也在搜尋著黑子的妻子青梅。黑子需要他們幫助尋找,可憐的人兒,壓根兒就沒有想到黑衣人惡毒的用心。還以為黑衣人隻會捉走自己,並不會傷害自己的親人,此時他錯了,孫興和陳若彤到處尋找結果一無所獲,很快便因疲憊不堪而泄氣了,黑子於是一個人繼續尋找。
他數十次。上百次地把地下室地窖找了一遍又一遍,從高到低,上上下下,從縱到橫,狂奔亂跑,亂喊亂叫,嗅嗅聞聞,東張西望,到處搜尋,把火炬舉到一處處穹拱下,把腦袋伸進一個個洞裏,悲痛欲絕,瘋瘋癲癲,就像一隻雄獸失去其母獸,咆哮不已,喪魂落魄,也不過如此。最後,他認定,確信她已經不在地窖的洞裏,一切全完了,有人把懷孕的妻子從他手裏搶走了,黑子慢慢順著樓梯往上爬。就是這一座樓梯,在他當天出去為村民捉拿凶獸,想著被人誇耀讚美時,他向上攀登是何等狂奮,何等得意呀!現在再經過同樣的地方,卻腦袋低垂,沒有聲音,沒有眼淚,幾乎連呼吸也沒有了。地窖冷冷清清,再次墜入往常的死寂。黑衣人早離開了地窖,回到他們的宮殿享受他們的勞動成果了。
這被黑暗包圍著的地窖,現在隻剩下黑子獨自一人留在裏麵,黑子隨即又向小室走去,妻子青梅在他的保護下曾經在那裏睡了好幾個星期。他一邊想著,一邊走著,說不定就可以看見她又在小室裏。拐過俯臨低處屋頂的柱廊,瞥見那間鬥室及其小窗和小門,隱伏在一個大拱扶垛下,宛如一個鳥巢藏在樹枝下,可憐的人,頓時勇氣全消,連忙倚在一根柱子上,才沒有跌倒。他想象,也許她已經回來了,說不定有個善良的守護神把她送回來,這間小屋如此幽靜,如此迷人,如此安全,她是不可能不呆在裏麵的。他不敢再向前邁進一步,生怕自己的幻想破滅了。他暗自想道:是的,她或許睡得正香,也許正在祈禱,還是別打擾她吧。
臨了,他鼓起了勇氣,踮起腳尖向前走,望了望,走了進去。仍然空無一人!小室始終是空的。不幸的人兒慢慢地在室內轉圈,掀起床墊,仔細察看,好像她會躲在床墊與石板之間似的。隨即,搖搖頭,呆若木雞。忽然間,他狠狠用腳把火炬踩滅,沒有歎息一聲,沒有說一句話,急速一衝,拿頭朝牆壁猛撞,一下子暈倒在石板上不省人事了。
他蘇醒過來,旋即撲倒在床鋪上打滾,狂熱地吻著青梅睡過的餘溫尚存的地方,仿佛快要斷氣似的,好一陣子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然後翻身起來,汗流如注,神誌不清,氣喘如牛,把腦袋瓜往牆上直撞,那節奏均勻的有如敲鍾時的鍾錘,那決心之大有如一個人執意要把頭顱撞碎。末了,再次跌倒在地,精疲力盡。他屈膝爬出室外,一副驚慌失色的姿態,在房門對麵蜷縮著。他就這樣待了個把時辰,一動也不動,眼睛定定地盯著那空寂的小室,就是一個頹然坐在空了的搖籃和裝了死嬰的棺材之間的母親,也不象他那樣思緒交錯,神情陰鬱。他一言不發,隻是每間隔一段時間,不時發出一聲嗚咽,全身猛烈抖動。但是,這種沒有眼淚的嗚咽,恰似夏天沒有雷聲的閃電。
就在此刻,他痛苦地搜腸索腹,尋思有誰這樣出人不意地劫走了妻子青梅,這時才想起了黑衣人女子來,疑團頓消,黑衣人搶走了妻子青梅,那是毋庸置疑的了。
他想著此事必定是那個女人幹的。當他的思想集中在黑衣人身上時,晨曦把扶拱垛塗上了灰白色,黑子忽然看見了村子,有個人影從黑匣子山邊緣消失。黑子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是孫興。黑子遂站起身來,跟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