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夜晚溫度急劇下降。
曲府的棉被鋪上去了。
穆澤房中也加了一層,隻是那張黝黑的桌子沒變,依舊是幾個茶杯,一個茶壺,外加四條長凳。
暗紅的燭光忽閃忽閃,像是在冷風中劇烈掙紮,似乎隨時都會被從窗口吹進來的冷風撲滅。
穆澤關了窗,轉身走向了那張桌子。
餘力伸手倒了杯溫和的水,給他遞了過去,又獨自倒了一杯,“姨父大人還沒回來”。
“暗閣的事情已經沒有那麼複雜了,監天司聯合青山院在名秋山殺了那些大人物,等府衙將剩餘的小羅羅清完,這件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
穆澤望著桌上那支緩慢燃燒的蠟燭,突然沉默了許久。
他想到了今天早上見到的一幕,那些在官兵驅趕下的罪犯,禿廢的神情,絕望的的目光。
他們的結局不用去想,此時應該是天人永隔了。
餘力看著他,一天不說話的人仿佛開了匣子,“等暗閣處理完,恐怕就開始查獻王通敵賣國了”。
“不,沒那麼簡單”,穆澤揮了揮手,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獻王通敵賣國暗閣在其中橫插了一腳,如今暗閣的大人物都死了,小羅羅不知情,根本找不到證人”。
“也就是說獻王的罪名已經坐實了”,餘力目光擔憂看著對麵的人,不知道接下來又該怎麼辦。
他們能夠讓獻王安全進京,卻沒辦法左右朝堂的調查。
穆澤再次沉默,隨即輕笑道:“沒有證人,也沒有足夠的證據,案件反而會擱置下來”。
餘力想了想,覺得自己的擔憂是多餘的了。
獻王是皇親國戚,在沒有足夠的證據下,隻要那位不想,誰又能把他怎麼樣。
他起身,走到房門口腳步一頓後又走了回去,“我覺得有件事情要告訴你,孫林遠已經出發回北國了,聽說隻是被陛下罵了幾句”。
“什麼時候的事”,穆澤抬頭看他,心想自己怎麼不知道。
餘力想也不想,立馬應道:“今日早上在一品居門口,一位看熱鬧的行人在我耳邊說了一句”。
“就隻說了這個”,穆澤有點詫異問著。
“對”,餘力又是想了想,一臉糾結樣子,“那個人看著有點眼熟,後麵才想起了是誰”。
“這麼說,那就更不用擔心了”,穆澤輕輕一笑,再次倒了一杯溫水。
蒼白的臉露出一股掩藏不住的笑意,他抬頭,嘴角微微勾起,有幾許得意的眼瞳似深不見底的漆黑。
他沒有問那人是誰,這不需要問。
“將軍丟下部隊在軍中可是大忌,不管有沒有叛變,獻王是戴罪之身,他的話根本不足為信,你說陛下隻是罵了幾句,便將他遣回了北國,這又是為何”,穆澤笑著看餘力,似乎很期待他的回答。
餘力點頭,冷淡如霜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
因為什麼。
因為陛下根本不想查。
如果想查,孫林遠就會以這個罪名扣留在京都了。
冷風順著餘力開門吹了進來,隨即又被迅速隔斷,穆澤望著宣紙上緩慢消失的人影,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斂。
漆黑的花園散發著淡淡的幽香,四周的房屋變得模糊不清。
曲坤凝視著西邊臥房良久,在冷風中一揮手,斷然進了書房。
書房布置的很奢華,名貴的瓷器花瓶,不少書法大家的筆墨畫,宮中專用的檀香木。
這個書房從來不允許有人沒有得到通告進入,就連林氏也不曾。
有丫鬟曾在底下私自議論,覺得是裏麵的東西太過名貴才不允許有人進入,其實不然。
伸手握住書架下一根支腳慢慢轉動,書架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向一旁滑開。
曲坤點起一支蠟燭,腳步輕盈進了書架後方暗門,伸手摸了裏麵角落暗扣,書架又自動滑回了原處。
他的背影直接消失,好似剛才的一切,根本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