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奧尼亞海水是一又千分之十八,亞德裏亞①海水是一又千分之二十九。”
很顯然,諾第留斯號並不逃避多人往來的歐洲海麵,我因此可以說——或者不久——它要把我們帶到比較文明的陸地海中去。我想尼德·蘭聽到這個特別消息,一定非常滿意。在好幾天內,我們長時間都在做各種各樣的實驗,研究不同深度水層的鹽分含量,海水的感電作用,海水的染色作用,海水的透明傳光作用。在所有這些情況中,尼摩船長處處顯示出他的奇特才能,也處處都顯示出他對我的好感。
以後,在幾天內,我看不見他了,我在他船上又像孤獨的人一樣了。
l月16日,諾第留斯號好像昏睡在海麵下僅僅幾米深的地方。船上的電力機械不走,機輪停著不動,讓船隨著海水遊來遊去。我心中想,船上船員恐怕正在作內部修理工作,由於機件的機械運動很激烈,修理是必要的。我的同伴和我,在這時親眼看到一種很新奇的景象。客廳的嵌板敞開,由於諾第留斯號的探照燈沒有點著,水中充滿模模糊糊的陰暗。騷動的和遮滿密雲的天空照在海洋上部水層中的,是一種迷糊不足的光線。
我在這種條件下觀察海中的情形,最粗大的魚看來也就像模糊不清的陰影一樣,這個時候,諾第留斯號忽然轉入完全光明中了。我初時以為是探照燈亮起來,把電力的光輝照在海水中。其實我弄錯了,經過很快的觀察,我認識到我的看法的錯誤。
諾第留斯號浮遊在一層磷光裏麵,在海水陰暗中,磷火也變得光輝奪目了。這光由無數的發光微生動物所產生,因為它們在金屬板的船身上溜過,閃光就更加增強。這時,我在陣陣光明的水層中間,突然看到了這些閃光,好像熔在大火爐中的鉛鐵流一樣,或跟燒到白熱的金屬塊一樣;由於對立作用,在這火紅光下有些明亮的部分也變成陰影了。
在這環境中間所有陰影好像都不應當存在。不!這不是我們通常的燃燒發光體的輻射光!在這光中有一種不平常的精力和運動!這光,人們感到它是生動的!活潑的!
是的,這是海中點滴微蟲和粟粒夜光蟲無窮無盡的集體的結合,是有細微觸須的真正透明小膠球,在三十立方厘的水中,它們的數目可以有二萬五千。又因為有水母、海盤、章魚、海棗以及其他發光植蟲動物(滿浸被海水分解了的有機物體的泡沫,或滿浸魚類所分泌的粘液)特別產生的微光,它們的光更加增強。
諾第留斯號在這種光輝的海波中浮遊了好幾個鍾頭,我看見粗大的海中動物,像火蛇一樣在那裏遊來遊去,我讚美的情緒更高漲了。
我看見在那裏,在那不發熱的火光中間,有許多美觀、迅速快走的海豬,這是跑來跑去、不感到疲乏的海中醜角,有許多長三米的劍魚,它們是大風暴要來的先知者,它們的巨大劍鋒時常碰在大廳的玻璃上。然後又出現了那些比較小的魚類,各種形樣的箭魚,跳躍的鰭魚,人頭形樣的狼魚,以及成千成百的其他魚類,它們奔跑的時候,在這失明的大氣中,畫成帶子一樣的條條的花紋。
這種光輝奪目的景象真是迷人心神的魔法!是不是空氣中的一些變化使這種現象更為加強呢?是不是海波上麵發生了風暴呢?不過在水下幾米的深度,諾第留斯號並不感到風暴的怒吼,它和平地在安靜的海水中擺來擺去。;我們就是這樣行駛著,不斷為眼前偽新奇景象所陶醉。康塞爾仍在觀察,他把他的植蟲類、節肢類、軟體類、魚類等搬出來加以分類。日子過得很快,我簡直不能計算了。
尼德·蘭照他的習慣,總想法子把船上日常的事物變換一下。我們是真正的蝸牛,在我們殼中住慣了,我同時又要肯定,成為一個完全的蝸牛也並不是很難的事。
因此,這種生活在我們覺得是很方便,很自然,我們並不想象在地球麵上還有另一種不同的生活,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事情,使我們覺得我們所處地位的離奇古怪。
1月18日,諾第留斯號到了東經105度和南緯15度的地方。天氣很壞,海上險惡,多風浪。大鳳猛烈地從東方吹來。風雨表好幾天以來就下降了,預告不久將有暴風和雨——海水和空氣的惡鬥。
我在船副來測量角度的時候,走到平台上。我等待他照平常的習慣,說每日要說的那句話。可是,那天,這句話被另一句一樣不可懂的話所替了。我立即看見尼摩船長出來,眼睛對著望遠鏡,向天邊隙望。
在幾分鍾內,船長站住不動,不離開他目標內的那個點。一會兒,他把鏡子放下,跟船副交換了十多句話。船副好像情緒很激動,沒有法子抑製的樣子。尼摩船長比較有主意,神氣很冷靜。他好像提出了些反對的意見,船副帶著肯定明確的語氣回答他。至少,我是從他們的口氣和他們的姿勢作這樣的了解。至於我,也細心地注視他們所指的方向,什麼也看不見。夭和水完全清楚地相交在一條水平線上。
但是,尼摩船長在平台的兩極端間走來走去,沒有留心我,可能沒有看見我。他的腳步很堅定,但沒有平時一樣的規律。他有時停住,兩手交叉在胸前,觀察大海。他要在這個浩瀚的空間中找些什麼呢?諾第留斯號這時距最近的邊岸也已經有好幾百海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