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爾王(7)(2 / 3)

喇叭手前導,愛德伽武裝上。

奧本尼問明他的來意,為什麼他聽了喇叭的呼召到這兒來。

傳令官你是什麼人?你叫什麼名字?在軍中是什麼官級?為什麼你要應召而來?

愛德伽我的名字已經被陰謀的毒齒咬齧蛀蝕了;可是我的出身正像我現在所要來麵對的敵手同樣高貴。

奧本尼誰是你的敵手?

愛德伽代表葛羅斯特伯爵愛德蒙的是什麼人?

愛德蒙他自己;你對他有什麼話說?

愛德伽拔出你的劍來,要是我的話激怒了一顆正直的心,你的兵器可以為你辯護;這兒是我的劍。聽著,雖然你有的是膽量、勇氣、權位和尊榮,雖然你揮著勝利的寶劍,奪到了新的幸運,可是憑著我的榮譽、我的誓言和我的騎士的身分所給我的特權,我當眾宣布你是一個叛徒,不忠於你的神明、你的兄長和你的父親,陰謀傾覆這一位崇高卓越的君王,從你的頭頂直到你的足下的塵土,徹頭徹尾是一個最可憎的逆賊。要是你說一聲“不”,這一柄劍、這一隻胳臂和我的全身的勇氣,都要向你的心口證明你說謊。

愛德蒙照理我應該問你的名字;可是你的外表既然這樣英勇,你的出言吐語,也可以表明你不是一個卑微的人,雖然按照騎士的規則,我可以拒絕你的挑戰,我卻不惜唾棄這些規則,把你所說的那種罪名仍舊丟回到你的頭上,讓那像地獄一般可憎的謊話吞沒你的心;憑著這一柄劍,我要在你的心頭挖破一個窟窿,把你的罪惡一起塞進去。吹起來,喇叭!(號角聲。二人決鬥。愛德蒙倒地。)

奧本尼留他活命,留他活命!

高納裏爾這是詭計,葛羅斯特;按照決鬥的法律,你盡可以不接受一個不知名的對手的挑戰;你不是被人打敗,你是中了人家的計了。

奧本尼閉住你的嘴,婦人,否則我要用這一張紙塞住它了。且慢,騎士。你這比一切惡名更惡的惡人,讀讀你自己的罪惡吧。不要撕,太太;我看你也認識這一封信的。(以信授愛德蒙。)

高納裏爾即使我認識這一封信,又有什麼關係!法律在我手中,不在你手中;誰可以控訴我?(下。)

奧本尼豈有此理!你知道這封信嗎?

愛德蒙不要問我知道不知道。

奧本尼追上她去;她現在情急了,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留心看著她。(一軍官下。)

愛德蒙你所指斥我的罪狀,我全都承認;而且我所幹的事,著實不止這一些呢,總有一天會全部暴露的。現在這些事已成過去,我也要永辭人世了。——可是你是什麼人,我會失敗在你的手裏?假如你是一個貴族,我願意對你不記仇恨。

愛德伽讓我們互相寬恕吧。在血統上我並不比你低微,愛德蒙;要是我的出身比你更高貴,你尤其不該那樣陷害我。我的名字是愛德伽,你的父親的兒子。公正的天神使我們的風流罪過成為懲罰我們的工具;他在黑暗淫邪的地方生下了你,結果使他喪失了他的眼睛。

愛德蒙你說得不錯;天道的車輪已經循環過來了。

奧本尼我一看見你的舉止行動,就覺得你不是一個凡俗之人。我必須擁抱你;讓悔恨碎裂了我的心,要是我曾經憎恨過你和你的父親。

愛德伽殿下,我一向知道您的仁慈。

奧本尼你把自己藏匿在什麼地方?你怎麼知道你的父親的災難?

愛德伽殿下,我知道他的災難,因為我就在他的身邊照料他,聽我講一段簡短的故事;當我說完以後,啊,但願我的心爆裂了吧!貪生怕死,是我們人類的常情,我們寧願每小時忍受著死亡的慘痛,也不願一下子結束自己的生命;我為了逃避那緊迫著我的、殘酷的宣判,不得不披上一身瘋人的襤褸衣服,改扮成一副連狗兒們也要看不起的樣子。在這樣的喬裝之中,我碰見了我的父親,他的兩個眼眶裏淋著血,那寶貴的眼珠已經失去了;我替他做向導,帶著他走路,為他向人求乞,把他從絕望之中拯救出來;啊!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向他瞞住我自己的真相!直到約摸半小時以前,我已經披上甲胄,雖說希望天從人願,卻不知道此行究竟結果如何,便請他為我祝福,才把我的全部經曆從頭到尾告訴他知道;可是唉!他的破碎的心太脆弱了,載不起這樣重大的喜悅和悲傷,在這兩種極端的情緒猛烈的衝突之下,他含著微笑死了。

愛德蒙你這番話很使我感動,說不定對我有好處;可是說下去吧,看上去你還有一些話要說。

奧本尼要是還有比這更傷心的事,請不要說下去了吧;因為我聽了這樣的話,已經忍不住熱淚盈眶了。

愛德伽對於不喜歡悲哀的人,這似乎已經是悲哀的頂點;可是在極度的悲哀之上,卻還有更大的悲哀。當我正在放聲大哭的時候,來了一個人,他認識我就是他所見過的那個瘋丐,不敢接近我;可是後來他知道了我究竟是什麼人,遭遇到什麼樣不幸,他就抱住我的頭頸,大放悲聲,好像要把天空都震碎一般;他俯伏在我的父親的屍體上;講出了關於李爾和他兩個人的一段最淒慘的故事;他越講越傷心,他的生命之弦都要開始顫斷了;那時候喇叭的聲音已經響過二次,我隻好拋下他一個人在那如癡如醉的狀態之中。

奧本尼可是這是什麼人?

愛德伽肯特,殿下,被放逐的肯特;他一路上喬裝改貌,跟隨那把他視同仇敵的國王,替他躬操奴隸不如的賤役。

一侍臣持一流血之刀上。

侍臣救命!救命!救命啊!

愛德伽救什麼命!

奧本尼說呀,什麼事?

愛德伽那柄血淋淋的刀是什麼意思?

侍臣它還熱騰騰地冒著氣呢;它是從她的心窩裏拔出來的,——啊!她死了!

奧本尼誰死了?說呀。

侍臣您的夫人,殿下,您的夫人;她的妹妹也給她毒死了,她自己承認的。

愛德蒙我跟她們兩人都有婚姻之約,現在我們三個人可以在一塊兒做夫妻了。

愛德伽肯特來了。

奧本尼把她們的屍體抬出來,不管她們有沒有死。這一個上天的判決使我們戰栗,卻不能引起我們的憐憫。(侍臣下。)

肯特上。

奧本尼啊!這就是他嗎?當前的變故使我不能對他盡我應盡的敬禮。

肯特我要來向我的王上道一聲永久的晚安,他不在這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