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尋一時間真是又急又怕,這肯定是她爸媽又打起來了。她趕緊繞過花瓶碎片,朝二樓的客廳奔去。
偌大的客廳裏,一對男女正扭打在一起。正是顧一尋的父母,她媽媽此刻抓她爸爸的衣領,嘴裏罵著:“自己沒本事,還好意思管我?”
她爸爸拚命的閃躲著,回嘴卻毫不示弱:“我再沒本事也是你老公,想離婚和你老情兒雙宿雙飛,你做夢去吧。”
顧一尋站在門口,隻覺得臊得慌,都是年近五十的人,本應樂知天命,養花種草平靜度日。她的父母卻是這樣,她有點無力的倚著門,好一會才開口喊:“爸,媽,你們別打了!”
顧一尋的父親用力推了一把她媽媽,趁這空檔,他整了整衣服,瞟了一眼顧一尋,“瞧見沒有,你的幫手回來了。哪天我該帶著她去做親子鑒定,指不定這半輩子替別人養了個雜種!”
顧一尋的母親嗷了一聲又要撲上了,她父親靈活的閃了一下。然後就朝顧一尋站著的客廳門口跑來,從她身邊跑過時,他冷冷的哼了一聲。
顧一尋顫顫的站著,好一會她才慢慢的走到坐在沙上抱著頭嗚咽的母親身邊,“媽,別哭了!”她扯過茶幾上的紙巾,想幫她媽媽擦淚。
“都是你,都是你,當年要不是為了你,我怎麼會嫁給這個不爭氣的男人!”她媽媽暴跳起來,雨點般的拳頭落到顧一尋頭上,臉上,身上。她根本無從躲藏,也不敢躲藏。
好久後,她媽媽終於沒了力氣,抱著顧一尋她開始號哭:“我怎麼這麼命苦啊,一輩子跟著這個窩囊的男人。”
顧一尋麻木的任她媽媽抱著,淚水順著她已經青紫的眼角往下淌,淚眼中,媽媽頭頂上的白發不停的顫動著。多少年了,沒完沒了,無休無止。
兩母女最終都哭累了,顧一尋扶著媽媽進了臥室。回客廳倒了一杯水,拿來頭痛丸給她媽媽服下,見她平靜了許多,顧一尋才低聲說:“媽,你靠一會,我去煮飯!”
“尋兒,你不要怪媽媽,媽媽隻是太苦了!”顧一尋的手被她媽媽拽住,蒼涼而低啞的聲音。她回頭,明亮的光線下,媽媽的眼角已經布滿了皺紋,高挺的鼻梁,略顯白皙的皮膚,誇張的紋眉,因為哭泣使得整張臉有些可怖,但從這張被歲月腐蝕過的臉上還是依稀可以看出她年輕時的風韻。
顧一尋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這才轉身出了臥室。她想起小時候她去外婆家,那個長年一張都耷拉著個臉的老太太說,你那個媽啊,年輕的時候就是太瘋騷,這一騷才會被你爸爸撿了便宜。要不然我們這樣的家族輪得到他那樣的窮小子,現在遭報應了,所幸不敢回家哭訴。年幼時,她不太懂外婆的意思。到了如今,她覺得母親那些刻薄,寡淡的樣子活脫脫就是年輕版的外婆,而自己骨子裏的那些反叛也十恰如其將她母親的年輕時分重新刻畫了一遍,果真是恩怨情仇長。
父親也許不是個好男人,然而始終是負了一個男人的負責,隻是沒有一技之長一輩子便窩在了機關裏做了一個普通的職員。兩個人的婚姻,有一方低頭日子也好過一些。可是她父親又偏偏是個大男子主義,容不得妻子的數落,吵架打架便成了常飯。日複一日,磨掉了愛情,鈍了親情,以至於一家三口,更多時候連搭夥過日子的樣子都做不到。
和許多渴望家庭完整的孩子不一樣,她一直盼著她的父母能離婚,那樣大家至少能各自有一份平靜。她媽媽情緒平靜時,總說為了她,為了給她一個完整的家。顧一尋無言,這個世上最自私的父母便是打著為了孩子的旗號肆意傷害孩子,成年後又以愛的名義綁架孩子的意誌,仿佛因了那份所謂的愛,他們便有了理由去無休無止的索取。
顧一尋煮好飯時,她爸爸也正好回了家。他自顧自的坐到飯桌前,開一瓶二鍋頭,倒了一疊花生米。喝了一口酒後,他抬起頭看著顧一尋,“你回來幹什麼?是你那個媽叫你回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