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童磊呢?那個你選擇做你老公的男人,難道你連他也不顧了嗎?難道你也要放棄他逃走嗎?雷鳴放下手掌,臉上的淚痕依稀可見。
在他麵前,我是一個叫做妻子的女人,除此之外我拒絕一切社會角色,我就是我自己,是為了他我才放棄了漂泊,被人從空中硬生生地給拽了下來,綁上了重重的石頭,估計一時半會兒是飛不上去的,最多隻能留在原地撲騰。
可是我天生就是一隻飛鳥,你見過飛鳥棲息在草地上的嗎?我隻能不停地飛行,即使偶爾的駐足停留也隻能在空中,除非是最後的筋疲力盡,死在墜落的半空中,就像隕落前的流星一樣,刷一下,我隻要美麗那一下,就足夠了。
老姐,那我怎麼辦?你不能一次次地拋棄我們,一次次地欲走還留,給我們一個明確的答案吧,哪怕就一個字。
老姐還是笑著搖頭,不給答案,沒有答案,即使有,也不給,因為說出來了就沒有意思了,若再讓你們都聽懂了,那就更沒有意思了,那是屬於我自己的東西,比隱私還隱私,比秘密還秘密,所以我不給,我隻留給我一個人品味,我就是這麼自私。
如果你們覺得累了,就離開我,隨便找一個方向,隻要是背離我的就行,不要跟我同行,也不要稱呼我為伴侶,我這輩子隻為自己活,所以孤單是注定的,不幸福是天經地義的。我現在隻是在演一個叫做太太的女人,一旦有一天我累了,我一定要飛走,即使我仍舊還愛著你們,我還是要飛走,假若你們來尋找我,我會選擇隕落,留給你們一個精美的標本,一副美麗的軀殼,一具千年妖嬈的木乃伊。
我一轉身,就飛上天,你們一轉身,還是落在原地,沒辦法,就是這樣的。
在一個初夏,我隻有十五歲,我天生發育單薄,即使我穿著那件漂亮的白紗裙,露出細細的胳膊和長長的腿,偷偷將平日裏被老媽紮得老高的馬尾巴給散下來,像瘋子一樣披頭散發著,和女同學嘻嘻哈哈著,邊走邊鬧,我在男生們的眼裏仍舊不是那種讓他們心動的女孩子,他們仍舊毫無顧忌地喊我“曾哥”!
我知道那個初夏的確有些涼,早晨起床時還凍得牙齒打戰,可是我還是毅然決然地脫下了厚重的校服,換上了那件令我魂牽夢縈的白紗裙,像童話中的公主一樣美麗。我看見有個男生躲在角落裏偷偷地張望我,那是我第一眼望見他時的樣子——羞澀而緊張,好像他做錯了什麼事情似的;當我第二眼望去時,我看見他在流淚,很傷心,他為什麼會突然哭泣呢?那麼憂傷,仿佛我拿走了他最心愛的東西,或是剛剛被高年級的男生欺負了一頓,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發生,那時我們就麵對麵地站著,我看著他,目瞪口呆,他看著我,淚流滿麵。
那個男生的表情就像烙印似的狠狠地刻在了我的腦子裏:他一會兒眼神迷離,一會兒又在淡淡地微笑,再過一會兒就哭起來了,而我除了呆呆地望著他,我什麼都不能做,他是誰?我認識他嗎?或者他認識我嗎?或者他隻是個喜歡偷窺女生的傻子花癡,好像很無厘頭,可是卻讓我難忘,在那個身邊女同學美女如雲的美好年代裏,我隻是一個被眾男生稱作“曾哥”的兄弟,除了有這麼個白癡為我流過淚外,沒有人注意到我的厚積薄發的美麗。
老弟,你是幸運的,童磊也是幸運的,你們認識的我是我這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候,在這之前,還有以後,我都是普通平凡的,走進人群中你們找不到我,離開這個世界你們不會懷念我。
所以,我一直都很懷念我十五歲時那個為我流淚的男孩子,直到有一天我和那時的同學一起站在他的墓碑前時,我都沒有悲傷,我知道無論怎麼樣,我都曾經留給過他美好的回憶,即使他現在跑到天堂裏去休息了,我仍舊想要他感謝我,在他如水一樣晶瑩剔透的年華裏,有個叫“曾哥”的女生曾經讓他又哭又笑,隻是因為不合時令地穿了一件白紗裙臭美,卻完美了他短暫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