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說話,本就不喜多言。超人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終還是他打破僵局。
“我胡說的,你別放在心上。”他輕咳了一聲。
“是麼。”反問,這般疏漏蹩腳的開脫語言,居然會是超人扯出來的。
“你不是要聽阿涼的事麼?”
“嗯。”盡管我知道他是要扯開話題,但既然扯到的是蘇涼安,那倒也無妨,反正我來的目的不就是要聽蘇涼安的事麼?
“阿涼的妹妹蘇葵,你認識了吧?”
我點頭,示意他繼續。
原來,蘇涼隻是養子。當年,蘇媽媽無法生育,便從孤兒院裏領養了年幼的蘇涼安。畢竟不是親生的,所以,蘇涼安的爸爸並不是很喜歡他。幾年後,蘇爸爸竟中年得女,這簡直是上天的恩賜,直到發現女兒竟是後天性白血病,一家人猶如從天堂掉到了地獄般。蘇媽媽更是無法接受,變得鬱鬱寡歡,脾氣也暴躁無比。於是,蘇涼安便成了蘇媽媽釋放壓抑情緒的出氣筒。
蘇涼安好辛苦,真的好心疼他。我那被人稱為心髒的地方隱隱作痛。
直到夜幕降臨,我才從神遊中回過神來,看了看手機,十幾個電話未接來電,全是出自幽幽的傑作。
超人把我送回到幽幽家,便開著他的愛車蘭博基尼拉風地走了。
剛打開門,便看到了恍若要虛脫的幽幽,她正坐在門口不遠處,盯著我,像幽靈般,我竟覺得害怕。
怎麼能害怕?她是幽幽,怎麼能怕她?我說服自己走過去,觸及幽幽冰冷的手心,有些心疼,她的手不是一直很溫暖的麼?這是怎麼了?
她僵硬地看著我,扯出絲絲冷笑,詭異和陰冷如漫天的海水侵浸我的全身。
“幽幽...你怎麼了?”我有些顫抖著摟住她瘦弱的肩膀。
“你走吧,離開我家。”冰冷的語言如吐著信子的毒蛇向我襲來,我後退一步,跌坐在硬邦邦的地麵上。
你家?
我的心有些疼,不是特別疼,而是像針紮一樣,一絲一絲抽起我的疼痛,不絕如縷。
曾幾何時,你說,你的家就是我的家,不,是我們的家。
我爬起來,衝進房裏扯了個包包就跑出了幽幽家。
自己家不能回,幽幽也不要我了,要趕我走。
嘶嘶吸著冷氣,爾後哈出熱氣到手心上使勁搓來搓去。包包裏還有兩百塊錢,我想了想,情緒戰勝了理智,我要離開,離開這個不歡迎我的的城市。
二話不說,我買了車票,即將登上了前往鄰市A市的火車,這應該是我第一次獨自出遠門吧?
喧鬧嘈雜的火車站,我再次到這裏來,隻不過,不是為了要等蘇涼安,而且要離開。
雪粒化為水珠,畫在透明窗戶的玻璃上,斑駁陸離。
這是一場放逐的旅程。
進入沉悶狹小的火車廂,空氣很渾濁,我輕微咳了一下。
車上的一個大媽投予我關心的目光,我笑笑。
一個外人都能如此關懷我,你們說愛我的人呢?
我看向窗外,天空此時空著,無風,無雲。
仿佛有什麼在唱歌,像一場巨大的喧囂。
車入站時,車廂進來了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女孩,她坐到了我的旁邊。
她眼眶紅紅的,有些許憔悴,是離家出走的孩子嗎?
“小姑娘,你是離家出走嗎?”我遲疑地問。
“姐姐,你也是嗎?”清脆稚嫩的聲音。
她望著我,眼眸明亮純潔得像一座遙遠雪山,我驀然語結。
我也是離家出走嗎?
我甩開腦裏的雜亂,扯了一下女孩柔軟的手,女孩看著我。
“火車要開了。”我的輕聲說。
女孩的眼光閃爍了一下,動搖的表情擺了出來。
“回去吧,不管有什麼事,家才是港灣啊,什麼事都會過去的。”矯情的嫌疑彌漫在車廂裏。
女孩沉默了兩分鍾,終於點頭。
“姐姐,我叫梁林願。你叫什麼?我們還能再見麵嗎?”梁林願輕咬嘴唇。
心底綻出一大片花海,很燦爛。
“我叫顧輕央,有緣分的話,以後還會見麵的,林願。”我繼續矯情又煽情。
梁林願點頭抱了一下我,轉身走出車廂。
心裏很愉悅,我的情緒因為這樣一些小快樂而變得嫵媚生動。
抵達A城時已是晚上八點,地上鋪了厚厚一層雪,霓虹燈閃亮天空。我看向家的方向,一片黑暗虛無。
列車走了,鐵軌還在;河水走了,橋梁還在;日子走了,記憶還在。
它們都在,我不在。
A城的夜晚人來人往,華燈初上,似不夜城。
而我,單身旅人,與此熱鬧,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