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終究包不住火。
上官晚晴這樣想著。縱然楚玥的舉止讓她頗感意外,也著實不解,但她並未存一絲僥幸。簾幕低垂,在房中與上官晚幽閑閑敘了半日,得知她一切安好。婆婆仙逝多年,公公慈愛寬厚,林子昊年少有為,對她更是柔情蜜意,百般嗬護。上官晚幽的滿足與幸福從她眉目間可窺見一二。
“前天我不過偶爾咳嗽兩聲,他忙請了京城的名醫來替我診治,親自熬藥端藥,連雪珠也不讓插手。膳食也都按著我的喜好來,不曾有半點懈怠”,上官晚幽垂首羞澀笑道,“他能待我如此,我也知足了。”
上官晚晴由衷道,“姐姐,見你如此,我真替你高興。茫茫人海,找到值得托付一生的人不容易,你要好好珍惜。”
正說話間,聽見珠簾叮咚脆響,抬頭見紫蘇掀開簾子正要走進來,上官晚晴笑道:“瞧,請我們的人來了。”起身時,上官晚幽道,“妹妹今天回去麼?”
兩人穿過珠簾,一起向外走去。天高雲淡,一片明朗乾坤。上官晚晴踏出門檻,道:“我聽姐姐的。不過,聽姐姐的口氣,好像今日不準備回去了?”
上官晚幽點頭道,“回來一次不易,況且來時我已稟明父親大人,次日才會。”
上官晚晴笑道,“我亦有此意。”
她不知楚玥究竟是如何應對的。來到大廳時,但見主賓相談甚歡,上官任承望著堂下坐著的一子兩婿,皆是人中龍鳳,隻高興的滿麵春風,仿佛天下最快意之事,莫過於此。及至後堂用飯,敬酒、對答,把酒言歡,楚玥應付自如,對答如流。上官晚晴一旁隻看得雲裏霧裏,忽然一個念頭冒上心頭。熟料一時失神,竟打翻了旁邊的一隻茶碗。為掩飾心內的疑惑,她慌忙去扶,回眸間卻驀然瞥見匆匆收回目光的雲倩茹。她疑惑,不由得再看一眼,難道,她剛才就一直望著自己?
身旁早有人扶起茶杯,並接過丫鬟遞過來的帕子拭幹淨潑出的殘茶,柔聲道:“小心些。”她轉頭,是楚玥。他側身而坐,神情溫潤,低垂的眼睫,有意無意的避開她探尋的目光。她靈光一閃,再次抬眸,和其他人一模一樣,雲倩茹亦慈愛含笑的望著這一幕。她剛才觀望的是他?上官晚晴不能確定。
雲倩茹笑道:“老爺,你還擔心晴兒,你看她們兩個。”
上官任承捋須而笑,“哈哈……”,似乎很得意當初的堅持,對上官晚晴道,“晴兒,你可要感謝為父替你選了一個好夫婿。”
上官晚晴低頭莞爾,笑的溫婉,笑的諷刺。
宴罷,上官晚幽隨雲倩柔去了。上官晚晴悠遊回晴芳閣午睡半日,以解昨日疲乏。再醒來時,已是日薄西山,夕陽照窗了。點點碎紅若金,鋪滿遠處樓閣,一池蓮葉,像一幅雋永的畫。她揉揉額頭,“紫蘇,什麼時辰了?”
紫蘇端了茶進來,“快到酉時了”,她頓一頓,略有嗔意,“小姐,您也真放得下心。”
上官晚晴漱過口,不經意道,“有什麼放不下心的。”
紫蘇道,“小姐,你睡了這半日,怎麼也不擔心姑爺?”
上官晚晴起身穿衣,“他不是在花園麼?”
紫蘇氣得直跺腳,“奴婢不是說這個。”
上官晚晴這才正了神色,認真道“他不是做得很好麼,”她掰著手指一個一個的數,“我爹,我娘,我大哥,我姐姐,姐夫都沒有看出來,”她冷笑,“幾乎連我都糊塗了,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睛。”
紫蘇道,“這還用說麼,肯定是老夫人事先教過的,要不然,怎麼肯讓姑爺出來老爺夫人。”
晚風拂過,帶來水汽的濕涼,人似乎也變得冷靜了許多,上官晚晴垂目道,“你說的是有些道理,不過……”話雖如此,她卻不相信,事先的調教能被演繹到如此完美,堪稱天衣無縫的地步。
暮色一層一層濃重,紫蘇點燃了蠟燭,寂靜昏暗的氣氛能拉近心與心的距離,熟悉的環境容易使人變得放鬆。晴芳閣裏一切依舊,似乎她們仍是那對無話不談的好姐妹,眼前獨坐的仍是那個時時需要她拿主意的二小姐。沉默半響,紫蘇終於鼓足勇氣,緩緩道,“奴婢知道,小姐心裏有怨,有恨。小姐之前舍了性命反抗,卻仍抵不過老爺一句話。出嫁前,夫人派人送來的綢緞錦線,小姐看都懶得看一眼,嫁衣是小姐先前偷偷做好的那件。小姐的心思,奴婢明白。可是,事已至此。還請小姐三思,別總這麼心不在焉的,萬般諸事都不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