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半似認真的玩笑話令在場所有人神情一凜,大家不約而同對視一眼,然後把目光轉向二夫人,卻隻看到一張比平時更顯得恭敬謙卑的臉。此時,那神態自若的臉上掛著淡淡的得體的笑容,一點也沒有因為剛才亦真亦假的話流露出半分不自然。
眾人麵麵相覷,掩下各自的心思。難道,是她們想錯了?其實老夫人方才說的也隻是一句玩笑話?無論如何,這即將上任的楚家“女主人”也是她們雲家的人,就算老夫人再怎麼樣,斷不會放任她不信任的人掌管楚家。這理家的大權,說來說去,總歸還是在二夫人手上。更何況,這樣纖弱的小夫人……
想到這兒,眾人心裏不禁捏一把冷汗,紛紛把目光轉到上官晚晴身上來。隻見上官晚晴麵色蒼白,雙眼緊緊盯著桌上一摞摞帳本,手裏的帕子死死的絞在一起,弱不禁風的身子微微顫抖,仿佛隨時會倒下去一樣。三夫人驚呼一聲:“哎喲,晴兒這是怎麼了,莫不是病了?”
她一驚一乍的模樣,把老夫人的目光也吸引了過來。見此情形,老夫人眉心微皺,道:“晴兒?”語氣並不十分嚴厲,但也令在場的人聽出她的不悅。
這時,晚晴仿佛如夢初醒一般,急道:“祖母。”
老夫人細細瞧她一眼,“怎麼才一會功夫,就成了這般模樣。莫不是真病了?”
三夫人瞅一眼二夫人,笑道:“該不是看見這麼些帳本,唬住了吧。老夫人,君兒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她頓一頓,見老夫人沒有反對,便接著道,“並不是所有人都如雲姐姐一般精明強幹,持家有道的。即便是……”說到這裏,三夫人瞅了一眼上官晚晴,喻意自明,即便是雲家的人。
她話中的意思,老夫人如何不知道。但她卻並不理會,放緩了口氣,對晚晴道:“晴兒,但憑有什麼,盡管說,萬事有祖母給你做主呢。”
晚晴這才瞅一眼老夫人,畏畏縮縮道:“稟祖母,這家還是讓姨母來持吧,晴兒年幼無知,難當大任。請祖母三思。”說罷,還偷偷朝桌上的帳本算盤投去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去。即便是這樣一個細微的小動作,廳上眾人還是瞧了個清清楚楚,不禁恍然:原來如此。一時間,四周有低低的壓抑的笑聲傳來。
老夫人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她環視四周,廳上立刻鴉雀無聲。少頃,老夫人柔聲道:“晴兒,究竟是怎麼回事,剛才不是還答應得好好的麼。況且,我已有言在先,會讓翡翠丫頭協助你一陣子,你不要有什麼顧慮。至於那些個閑言碎語,你不用理會便可。”說罷,老夫人狠狠瞪了三夫人一眼,“你們各自安守本份,我決心已定,不用你們再費心。”三夫人碰了釘子,隻得悻悻地退回,不敢再多言。
見老夫人如此堅定,晚晴紅了眼眶,顫聲道:“祖母恕罪。晴兒原本以為打理家事很簡單,隻須指揮下人做好份內的事即可。不料剛才看見桌上擺放的帳本才有所醒悟。晴兒一時六神無主,又不敢說出實情,才……,請祖母恕罪。”她戰戰兢兢的模樣甚是可憐,話說到一半,已經緊張得快要哭出來,喘了口氣,才接著道:“再有,晴兒……晴兒不會打算盤。”這番話一說出,廳上不出預料的一片寂靜。就連一臉漠然的楚辰也不禁抬起頭來看她,而楚淩卻早已經哈哈大笑起來。
世上誰人不知,女子三從四德的古訓。世家女子能略懂詩書已是不易,平常人家的女兒更是嚴格遵循“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教誨,以習針線女紅為要緊事。至於這計算做帳本就是男兒應會的本事。若非商賈小販,尋常百姓的女兒甚少懂得,何況她一個長居深閨的世家小姐。
老夫人亦笑道:“這個晴兒不用擔心。翡翠丫頭自小跟在我身邊,伶俐乖巧,跟隨我多年對珠算甚是精通,恐怕連你姨母也要讓她三分。我年紀大了,做起事來總覺力不從心,這段日子,翡翠除了協助你打理家事,還會教你算盤做帳。”
“翡翠”,說罷,老夫人回頭喚道。
“是”。
翡翠應聲而出,老夫人鄭重道:“你務必要盡心竭力協助大夫人,不得有絲毫懈怠。如有差池,我定不輕恕你。”
大夫人。
廳上眾人神情一凜。自從楚玥的生母陳氏去世後,楚家就再沒有出現過這個稱呼了。老夫人此舉,是想讓眼前這個弱不禁風的小丫頭正式接管楚家?還是,她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借此明確的告訴所有人,不管怎樣,楚玥才是楚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翡翠神情不變,舉止卻更加恭敬,朝晚晴行了一個大禮,道:“翡翠拜見大夫人,大夫人若有什麼事情,盡管吩咐翡翠便是。翡翠定將大夫人視為老夫人一般服侍。”
老夫人淡笑不語,隻是微微頷首。
“可是”,晚晴怯懦地開口,“翡翠總會離開晴兒,回到祖母身邊的。再說,翡翠是祖母身邊得力的丫頭,諸事都離不開她。若是這些日子,因為晴兒而疏忽了祖母,那就是晴兒不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