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找過來的時候,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少半日。晚晴坐在青草地上,一邊眺望桃花掩映中的雕梁畫柱,一邊聽紫蘇稟報:
“王管事因說各房不缺人手,將玉兒和香兒派去廚房幫忙。可誰知廚房的媽媽們也說並不缺人,再三推托才將人留下。王管事走後,媽媽們百般刁難,不僅將廚房最重的活計指給她們,還以言語相激,說了許多有失身份的話。”
“還好玉兒沉得住氣,不管她們說什麼都不理會,香兒見此,也隻好忍了。誰知,不到半日,姨夫人派錦翠姑娘去王管事那兒把玉兒要了去,這樣一來,香兒就落了單。不過少頃功夫,香兒就出了事。”
紫蘇言罷,頓了頓,又道:“聽說,香兒被打了耳光,要在柴房裏關上一日反省,明日就會放出來。”
晚晴目光悠遠,道:“香兒犯了什麼錯?”
紫蘇道:“聽說是頂撞了廚房的管事媽媽。香兒年紀小,即便以前是粗使丫頭,也做不慣廚房裏媽媽們的活計,派去那兒本就心裏不些不願的。”
“恩。”
晚晴道:“浣綠呢?”
想起浣綠的莽撞,紫蘇皺了眉,“浣綠氣衝衝的,非要去找那管事媽媽理論。幸虧攔了下來,要是讓她這樣去鬧,又是一場事端。我勸了半日,現在房中生悶氣呢。”
晚晴收回目光,笑道:“浣綠是個受不得委屈的性子。”
紫蘇道:“她平時也是個聰明伶俐的,不知這次怎麼了,行事這般欠妥當。本想著要是有她在小姐身邊,我到哪兒也一百個放心的。”想起浣綠竟然頂撞起小姐,紫蘇暗暗搖頭,這丫頭,讓人想不通。
晚晴不置可否。
說話間,已是日落西山,薄暮時分。草地上氤氳起淡淡的濕氣,晚晴站起來,往回走。紫蘇跟在一旁,遲疑道:“小姐,香兒她……”
伸手推開一枝,晚晴道:“不是說明天就能放出來了麼?”
“是。”紫蘇低頭。
晚風徐拂,天邊微露幾點星光。此時正是冷暖皆宜的氣候,迎麵的風裏夾雜著花草的芬芳,因她是沿湖而行,呼吸的空氣裏便彌漫著一絲縹緲水氣,更覺幾分清新涼爽。晚晴望著碧綠的湖水裏漸暗的天色,道:“想說什麼,就說吧。”
紫蘇想了想,直言道:“小姐又變回原來的性子了。”
晚晴淡笑道:“你也怪我?”
紫蘇道:“奴婢不敢。隻是,香兒畢竟是小姐的陪嫁丫鬟,楚家這樣對待香兒,奴婢為小姐不平。以前在府裏時,小姐有老爺護著,有大小姐,大少爺的疼愛,萬事不用擔心。即便小姐不爭,也委屈不到哪兒去。可是現如今,奴婢認為若是小姐再不為自己打算,將來恐怕會被人欺負。”
晚晴默然。紫蘇抬眼望一望前麵波瀾不驚的小姐,行走在青水綠柳下的女子神色平靜,絲毫不為她的話所動,安靜低垂的眼睫遮住了那顆迷霧一般的內心。紫蘇一時恍然,隻覺得一不小心小姐就會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中。
她暗暗失笑,輕輕搖了搖頭。怎的平白生出這種奇怪的念頭來。
小姐她,許是有些累了。
才進院子,就望見竹影下孤零零立著一個人。看見她走進來,那人影飛快地跑上來,歡喜叫道:“晚晴。”
晚晴詫然:楚玥?
她望了望一身露氣的楚玥,又望了望屋內,不明白他怎麼會獨自一人站在院子裏。楚玥站在那裏,一副既想上前,又害怕上前的神情,猶豫半晌,隻好忽閃著亮晶晶的眼睛,開心道:“晚晴,你回來了。”
本想繞開去,又不忍打破他真誠而無辜的笑容。晚晴隻好止步,淡淡“恩”了一聲,算是回答。哪料楚玥見她此,臉上的笑容又放大一倍,道:“玥兒等了好久了,都不見你回來,晚晴,你去哪兒了?”
在等她?
剛挪起的腳步又是一頓,她瞅一眼神情熱切的楚玥,又望了望因夜色降臨而略顯蕭瑟的院落,試探道:“你不會一直站在這裏等吧?”
誰知,楚玥眼睛眨也不眨,重重點了點頭。
“夫人”
聽見院子裏的響動,玲瓏、康兒,小喜和安兒急步走出來。尤其是小喜,臉上又驚又喜,她快步走到晚晴身邊,又是高興又是難過的表情:“夫人,你去哪兒了,大半天都不見蹤影,害得小喜好找。”
康兒也道:“夫人,您可回來了。公子擔心半天了。”
玲瓏臉上有異樣的神色閃過,亦笑道:“是啊,夫人。不見您回來,公子晚飯也不曾吃,非要等您回來。”她說罷,便走到楚玥身旁,軟言哄道:“公子,您看夫人已經回來了。晚上風涼,咱們快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