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安兒沏好了茶奉了上來。晚晴端過,輕抿一口茶水,放下杯子,笑道:“晴兒多謝姨娘費心,姨娘的心意晴兒領了。隻是不知王媽媽方才所說,是姨娘親口所述還是王媽媽傳話有誤呢?”
王瑞婆子不明所以。
“姨娘行事大度,處理府中事務多年怎會不知曉分寸,定是王媽媽誤會了姨娘,才把話傳錯了,”聽到這兒,王瑞婆子欲張嘴辯解,然而晚晴怎會給她這個機會,“如若不然,難道姨娘竟不能領會老夫人的意思,把府裏下人頭一回拜見新主母僅看成認認臉這般膚淺?還是說,姨娘當年主事時便是這般兒戲?”她話說得緩慢,語氣裏有一種不容質疑的威嚴。說罷,眼光淡淡瞥向王婆子。
“這……”
沒料到她竟是這樣伶牙俐齒,三言兩語便扭轉局勢占了上風,且針針見血,絲毫不給她回寰的餘地,令她不得不服軟。王瑞一時愣住。半響,才訕訕道:“少夫人說得對,是老奴……傳錯了話。”
她沒有錯,便是二夫人的錯。但二夫人如何有錯。
浣綠上前一步,道:“既這樣,王媽媽是承認冒犯新主母了?”她轉向老管家,“管家伯伯,府裏下人藐視主子,對主母出言不敬,該作何處置?”
老管家暗歎真是個伶俐的丫頭,瞅了瞅晚晴,心知小主母這是要立威。便道:“藐視主母,目無尊上,輕則重打三十大板,重則趕出府門,永不再用。”王瑞婆子聽了,心中暗悔,這新主母是個不好對付的,怪不得老夫人不顧勸諫,定要將府中事務交於她,是她看走了眼。但仍依仗自己的身份,瞧了瞧浣綠,硬氣道:“姑娘這話說的。老奴在府裏幾十年,先後侍奉過老太爺,老爺,就連府裏幾位小主子也是老奴看著長大的。老奴位卑言輕,不敢居功,可也輪不到姑娘來編排老奴。”
浣綠氣道:“剛才我可聽得真真的,你若果真本本份份,如何說得出那種混帳話。”
王婆子是府裏的老人兒了,平日底下丫頭小子哪個對她不是恭恭敬敬,陪著笑臉巴結著,如今當著眾人的麵,竟被一個初來乍道的小丫鬟指著鼻子罵,她這張老臉以後要往哪擱。當下拉下臉,漲紫了麵皮,瞪眼道:“你……”
“浣綠,”不料,話未出口,一道輕喝打斷了她,晚晴溫婉笑道:“王媽媽,浣綠年紀小,性子直,說話沒輕沒重的,您老多擔待些,”又對浣綠道,“適才王媽媽已認了錯,承認是自己傳錯了話,你又何必太計較。快去跟媽媽賠個不是。”
浣綠仍不服氣:“可是小姐,她……”
“王媽媽氣量好,自然不會與你一般見識。但錯了就是錯了,就如王媽媽一般,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相信媽媽以後斷不會將話傳錯了。”說著,話鋒一轉,朝王婆子道,“是嗎?王媽媽?”晚晴笑望著她道。
她這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明明是在教訓浣綠,卻句句指向她,偏生她又無從反駁。她自是不會跟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一般見識。王瑞婆子氣得牙癢癢,卻隻能陪了笑臉道:“夫人說哪裏話,原是老奴有錯在先,衝撞了夫人。浣綠姑娘護主心切,說幾句也是應當的。”
浣綠見狀,亦不情不願地俯了俯身:“還望媽媽見諒。”
王婆子僵硬地笑著,這禮受得真不是個滋味。正不自在間,卻聽夫人又道:“隻是我還有一事不明,還請媽媽解惑”,她忙提了神,不敢再生不恭之心。晚晴掃一眼階下,道:“據管家稟報,內院共是七十二人,可媽媽剛才卻說這裏隻有七十一人,還有一人現在何處?”
王婆子眼皮一跳,心內暗道不妙,如果夫人果真心思玲瓏,她昨日可算辦下一件棘手的差事了,勉強笑道:“還有一人,因昨日犯了錯,現在柴房關著,所以不曾前來。”
她淡淡斂目,“是什麼人?”
“是……香兒。”王婆子突然發覺自己語出艱難。
翡翠皺眉道:“犯了什麼錯,要被關起來連新主母也不能拜見?”
“這……”王瑞婆子語塞,忽然瞥見角落裏站著的孫婆子,也顧不得許多,指著她道,“具體情形老奴也不甚清楚,她是廚房的管事孫婆子,夫人若想知道,問她便可。”
那孫婆子見自家親家作威作福慣了,今日卻在新主母麵前連吃了幾個啞巴虧,想到那昨日挨打的香兒是新主母房裏出來的人,正暗自後悔。忐忑間,猛然聽見有人點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兩腳一軟,癱在地上,戰戰兢兢道:“奴才拜……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