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出來,果然見楚玥站在桐蔭下等她。彼時天空湛藍,他安靜立在疏朗的光影裏,淡紫的衣袂輕輕揚起,垂落一地清風。恍惚間,忽然覺得那靜靜的身影,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孤單落寞。
隨即淺淡一笑。人活在世上,又有幾個是不孤單的。
似聽到腳步聲,楚玥轉過頭,見她走來,清澈的眸子頓時飛揚出幾分神采,伸了手便來拉她:“晚晴,陪玥兒去花園好不好嘛?”
又是這種撒嬌的語氣,她輕輕一笑,道:“好啊。”
老夫人對楚玥管教甚嚴,每日清晨請安後,便要先去花園習半個時辰的武,方能用早膳。用過早膳後,再去書房讀書。年複一年,從未間斷。或許是打從心底有一種不肯認命的執念,或許是始終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老夫人此舉,用心良苦,其心意更讓人唏噓。
雖然辛苦,難得的是楚玥倒也用心,並不吵鬧。即便成婚那幾日老夫人傳話準他可以放鬆,他依然去了花園和書房。但也許,是自己的舉止嚇到了他而已。思及此,晚晴臉上不禁露出淡淡的笑容。
她目前處境堪憂,老夫人是敵是友尚不能分明。若是一開始便有讓她管家的打算,既然婆婆早已去世,那麼,她這個名正言順的長媳,在第二天請安時,就應明確她當家主母的地位。何必遲遲等到現在。況且,昨日老夫人那一番大張旗鼓的舉動,不由分說,力排眾議。與其說信任她,不如說是刻意而為更加貼切。倒像是……故意做給人看的一般。
但無論如何,既然老夫人再三囑咐她事事以楚玥為重,她照做便是。即使老夫人認定她與二夫人唇齒相依,對她處處試探提防。但,楚老夫人總歸是最疼楚玥的那個人。楚玥好,她便好;即便她不好時,楚玥多多少少也能護她一護。
所以,她再不會像以前那般無視他。
花園東北角,與別處的鳥語花香,曲徑通幽不同,環境較為開闊。幾株參天大樹環繞間,是一片圓形的空地。空地南端,連著沁心湖。水流之上亦設一座涼亭,上書“清涼亭”。晚晴打量四周,地處幽靜,清風徐徐,夏日裏倒不失為一個避暑消熱的好去處。
此時,清涼亭外,已立著一個人。一身勁裝打扮,英俊挺拔,那一身沉靜如水的氣質,倒與周圍的環境相得益彰。那人身旁兩三步開外,站著一個紅衣似火的少女,正對著他說些什麼。
聽到有人走來,那少女先轉過頭,看見她,先是一愣,隨即美麗的臉上揚起一個笑容,三步兩步走來,扯住她的袖子,嬌聲道:“大嫂,你怎麼也過來了。”
晚晴頗為無奈是瞅了楚玥一眼,雖不是同胞親生,但兩兄妹的習慣愛好真是如出一轍。她亦笑:“今日沒事,過來看看。”
或許是陽光漸漸強了起來,楚敏粉嫩的臉頰透著淡淡的紅暈,越發顯得嬌俏可人。她衣擺拂動,站在一片綠意盎然的背景裏,可愛之中透著幾分脫俗的清新氣質。此時,她親昵地攀著晚晴的胳膊,頭微微前傾,歪著頭笑望楚玥,狡黠的眼睛裏閃著促狹的光芒:“大哥哥,定是你使了什麼法子,才說動大嫂陪你一起的,是不是?”
楚敏平時乖巧,但此時她眼裏流動的那幾分促狹的笑意,乍一看,頗似她的同胞哥哥楚淩。但她的眼神明媚開朗,全然不像楚淩似笑非笑,意味不明。楚玥瞅了瞅她,將頭扭向一邊:“不告訴你。”
他這動作惹得楚敏咯咯笑起來,一旁的丫鬟見狀,也都低下了頭。晚晴嘴角一彎,不理會眾人,道:“這幾天都不見你,原來是跑這兒來了。還以為今早上去給祖母請安,我們就已經夠早了,想不到,還有人更勤快的。”說罷,便意味悠長地看了涼亭外的那人一眼。
果然,楚敏眼光一瞥,亦偷偷投去一眼,掩飾道:“大嫂莫取笑。敏兒隻是今兒起得早些,便先來這裏等大哥哥。剛巧楚大哥也在,閑來無事,便向他討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