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平十九年的冬天似乎尤其的長。
大政皇帝因寵信奸相誤國,朝局一時涇渭分兩派,清廉之士不得不抱團與貪黨抗衡,相爭不斷,動蕩不安。
與此同時,中南荊楚腹地,因年荒而組織發起的流民土寇揭竿而起,自立為軍。擁農民中最力壯者章順為王,誓取大政而代之。
其勢如破竹,所到之處摧枯拉朽,戰力極強。自南楚至湘北,跨長江而東征,僅三月便取荊、湘、皖、贛全府。但其軍出身未習教化蠻農,東征之路燒殺搶掠,淪陷地民眾怨聲載道,而不敢於其苛政下妄言。
長江兩岸戰火無一日休止,滿目生靈皆塗炭。京中雖遠,但無遠慮必近憂,圖謀作為迫在眉睫。大政太後趙玉笙當機立斷,將奸相及其黨羽立即處斬,京中百姓無不展顏稱快。又冊梁書望、嶽之鬆為宰相和大將軍,相內將外,文治武功。終抵章順六十萬大軍暫未向北進犯。
但大政皇帝因自己的一時糊塗讓章順大軍趁機進犯造成無數黎民受難而愧疚不已,突發惡疾臥床不能起。太後焦灼萬分,一邊又不得不代政殺伐決斷。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早晨,皇帝向天下頒下罪己詔,在禦花園自縊以謝罪。
太後一時支撐不住,竟昏厥於朝堂。可消息未能封鎖住,朝中還是有章順的奸細未能清除。雖梁、嶽將相相和穩住朝堂,勸太後振作精神,早日擁立新帝。但長江岸,章順軍又自封國號“大順”,準備直取蘇、浙、淮,定都南京。
章順攻下南京,這裏物華天寶,天下文樞,既有秦淮河畔溫柔鄉,又也虎踞龍盤地勢險。山環水抱,王者氣也!想來兄弟們離鄉已近半載,想著不如就此歇下,以南京為據,與大政那老太婆劃江而治算了。
但此時突然一位鄉紳求訪,並奉豐厚家資以表誠意,勸章順萬萬不可有圖安求逸的想法。這位名叫胡善的鄉紳向章順描述的“大治天下”,突然讓章順這個空有一身蠻力的鄉下人對遍地黃金的京中充滿了無窮無盡的遐想和渴望......
“兄弟們,我們一鼓作氣!半月之內,直取京中!我們也坐坐龍椅,嚐嚐當皇帝是什麼滋味兒!”
但胡善搖搖頭,“錯了錯了,民不治,何以談國治?您的戰力無人能敵,但您的軍隊還差點兒東西。”
看這鄉紳像是個明白人,其實章順一路打來,攻下一城又一城,可這心裏卻空落落的,好像是缺點兒什麼,所以願聞其詳。
“先生此言何意?缺錢缺糧,還是缺兵器?”
“都不是,您想想,這劉皇叔有了關、張二人作左膀右臂就夠了嗎?他還需一個諸葛亮。您若要得天下,不隻需要將才,還需要軍師,需要相才呀!”
這話算是說到章順心坎兒裏了,他一點惦念著個什麼想法,被胡善這樣一點發總算明晰了。這大聲軍營裏的全是大老粗,教識字的先生都難找。一路靠武力搶掠過來,不得人心,章順自己也知道這個問題。
“那先生有何人選可以引薦?”
“不敢不敢,引薦談不上,但這江南自古出才子,這文韜武略都占,還要熟讀兵書精通籌謀,堪當經天緯地之才的,容我想想......這麼看來,揚州有個白成禮,堪當大任。”
“白成禮...”章順掐著手指想了想,“可這讀書人,不都是考取功名,然後在朝廷做官嗎?這白先生,可在朝中任職?那如何勸其歸我麾下呀?”
胡善擺擺手,“莫擔心,之前處斬的那個姓嚴的宰相,當年與白成禮是同科進士,這白成禮也當了幾年京官,但因不滿嚴相作為屢屢勸他走正途,沒想到這姓嚴的反而一路青雲直上,壓過白成禮一頭。白成禮不想與之為伍,當時就想辭官離京,回揚州老家。但因性子耿直,辭官帖觸怒了先帝,先帝是貶他回老家,再不許入仕的。所以,莫須擔心,這白成禮一腔抱負無處施展,對舊朝也心有忿恨,所以,在下才敢推薦給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