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未自然想不到這一點,倒樂嗬嗬地答應了。又吵著說要去看雪,容許拗不過,將妻子裹得嚴嚴實實後,才扶著她上了露台,迎麵吸進一股子寒徹心肺的空氣,反倒更冷靜,更精神了。
京城另一隅,宰相恒啟豐的宅邸,書房裏燈火通明,恒啟豐習慣兒子們每晚來道晚安時與他們議論幾句朝政,今夜因京中官員你追我趕地湧往容府問候節日而因引出許多問題,父子幾個一聊,竟忘了時辰。
江玉嬌帶著長媳過來,在門外道:“老爺,明兒一早的朝會,時辰不早了,您歇息吧,讓兒子們也早些睡才是。”
“知道了。”裏頭恒啟豐的聲音略嫌幹澀,便聽到杯盞摩擦的聲音,須臾後,書房的門開了,長子和次子前後出來,唯獨不見幼子。
江玉嬌有些著急,她此來不為長子、次子,實在是不想丈夫占用幼子太多時間,畢竟德恩公主今日第一天回來,不好再叫人家孤零零在臥房裏等候。
“娘,父親要和三弟再說幾句話,他讓兒子們送您先去休息,他說他明白的,要您不必操心。”
恒靖扶過母親,將父親的話複述一邊。
江玉嬌無奈,她不敢違背丈夫的意思,隻能點一點頭,與兒子們離開了書房。
這邊廂,恒啟豐正問兒子:“我今日聽你娘說,未丫頭懷孕了?”
恒聿垂著臉,看不見他的表情,隻可有可無地應了個“是”字。
“你與德恩成親,不比他們晚多久……”恒啟豐說得很慢,他不想後麵的話由自己說出口,他希望兒子能明白。
恒聿漠然地開口:“父親,其實德恩她還很小,甚至還像個孩子,這些事似乎不必著急。小未不同,她已經是大人了。”
“但帝後不會這麼想,聿兒,為父知道很為難你,但你要明白,為父不能因為你與德恩一點兒女情長的問題被同僚在背後說閑話,抑或讓皇上為此垂詢。”恒啟豐老眉冷橫,雙目微眯,“德恩今天看起來似乎很高興,不論如何,你起碼不能讓她不開心,是不是?”
恒聿的手在袖子裏攢成了拳頭,恨不能直接扼斷自己的手指來分散他的心痛,到底他恒聿,有沒有那麼一天能為自己而活?
“是,兒子明白,父親請放心。”心痛之下,恒聿繼續漠然,毫無情感地作答。
冷風透過窗戶的縫隙漏進來,細細的一絲刮在臉上,尋風望去,那縫隙外,是無邊無際的黑夜,雖然眼前看到的,僅僅是一條細縫。
夜深,萬籟俱靜,忽而短促地一聲喊叫劃過長空,但容不得人們去辨別便已消失。
臥房裏,容許小心翼翼地看著睡在身邊的妻子,她長長的睫毛還蓋著美麗的眸子,似乎沒有被驚醒,於是小小鬆了一口氣。
然目光剛從妻子臉上移開,那裏就柔柔地問了一聲:“相公,你做惡夢了?”
容許甚愧疚,寵溺地輕撫妻子地臉頰,柔聲問:“是不是吵醒你了?嚇到了?”
佟未搖搖頭,臉蛋在枕頭上蹭了蹭,舒適愜意地又閉上了眼睛,口中則說:“就是想聽聽你做什麼夢了。嘿……我小時候夢見自己在山林裏迷了路,又被大老虎追,結果……”
“嚇得尿床了?”容許嗬嗬笑著,將妻子又摟緊了幾分。
“胡說,你才尿床!”佟未急了,“是我在夢裏往死裏掐那老虎,可憐采薇在我身邊睡,被我打得鼻青臉腫的。第二天我娘以為我欺負采薇要罰我,還是采薇好,說明白我不是故意打她的。”
容許感歎,“你小時候很快活吧,我看大哥二哥都很疼你。”
“那自然,誰叫他們隻有我一個妹妹?”佟未甚得意,忽而記起丈夫的童年是在長輩們的恩怨中度過,不免心生愧疚。
反是容許坦然,“我小時候幾乎沒什麼特別開心的事情。”他抬手揉了揉額角,說道,“你猜我夢見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