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若要這麼說,就沒意思了。”何美琦也毫不退讓,立身起來似要告辭,說道,“人說以誠相待,未兒肚子裏的孩子終究是容家的子孫,我們佟家也不會搶了去,老夫人這話似乎是我們要強迫您兒子入贅。這話說出去可也沒有人信,我和老爺膝下子孫滿堂,哪裏還會想女婿來入贅。老夫人放心,我照顧好女兒,等姑爺回來自會將她送回家。我有兒子媳婦照顧依靠,還真舍不得讓女兒為我操心。還請您不要多想,待四小姐婚禮過去,好好歇一歇才是。今日,我們先告辭了。”說罷,何美琦也不等馮梓君答複,便向媳婦遞過眼神,三人徑直往門外去。
馮梓君愣在座椅上半晌沒回過神,直到看見紫蘭急急忙忙地過來,才清醒。
隻聽紫蘭對何美琦道:“佟夫人,我們小姐想坐您的車去看看她嫂子。”
何美琦不解,那容雨卉分明病在了床上,如何能跟自己去看未兒?
馮梓君追了出來,嗬斥道:“她病得糊塗,你也糊塗?病成這樣也不知保養,還折騰什麼?”說罷衝著雲佩等道,“親家老夫人、少奶奶要走了,你們怎麼也不送送?”
本來就不願管容家的事,自然沒必要對容雨卉的話多費心思,何況到底是人家的女兒,如今見馮梓君這態度,何美琦更懶得理會了。客氣了幾句,便帶著兒媳婦們走了。
馮梓君又罵紫蘭:“誰再出幺蛾子試試看,我可給你們定下了,十天後雨卉若還不能長幾兩肉出來,你們就統統卷包袱走人。”
紫蘭等嚇得大氣也不敢出,諾諾地應下後迅速溜走了。
回到小姐房裏,周紅綃迎上來問:“怎麼樣,佟夫人答應沒有?”
紫蘭後怕道:“答應什麼呀,老夫人跟吃了炸藥似的,也不管有客人在,就把我們臭罵一頓。佟夫人也好尷尬,都沒來得及多問就被攆走了。”
“呀!”周紅綃失望不已,悄悄轉身去看女兒,她那裏癡癡呆呆期期艾艾形容可憐得叫人看著心碎,醒來開口一句話便是自何美琦婆媳來過後說:“我想去見我嫂子。”如今自己多想成全女兒,偏偏又被馮梓君阻止。
紫蘭又道:“老夫人說,十天之內一定要把小姐喂胖,可是您看小姐這樣,我們喂一口水都要念佛了。”
周紅綃把淚含在眼睛裏,哽咽著說:“莫說十天喂胖了她,在這樣下去,孩子的命都會沒的。我一輩子沒什麼造化,就是生了這麼一個女兒,心裏總想她隻認太太不認我,誰知那一日聽她那麼維護我,真是吃什麼苦都值了。可如今看著孩子難受,我這做娘的卻什麼也幫不了她,難道……眼睜睜看著她死?”
紫蘭勸慰幾句,忽而低聲道:“姨太太,小姐她的心思都在鍾家小哥的身上,如今人死了,她一時不能承受,一定是盼著能再見他一麵。眼下咱們沒法子把人變活弄來,但可以做些別的事,也好喚醒小姐。”
“你可有好的法子?”周紅綃如今什麼也不管了,她隻要女兒能活。
紫蘭想了想,說道:“去年小姐生辰時,鍾家小哥曾在後院給小姐放燈,不如今晚咱們也點幾盞燈,或許小姐看見燈,能想起什麼來,若是清醒了,便更好了。”
周紅綃連連點頭,回身來坐到女兒床邊,心疼地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柔聲哄著道:“好孩子,你的淚怎麼就不幹呢?你放心,娘會一直陪著你,你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啊。都怪娘不好,倘若我但凡好一些,也不至於你這樣命苦。”
雨卉動了動,眼淚還是汨汨地流著,卻似乎對母親的話有了反應,緩緩地挪動她瘦得幾乎脫形的身子,靠在了母親的懷裏。
周紅綃再也抑製不住眼淚,抱著女兒哭了出來,這輩子,她第一次發現做母親是幸福的。
何美琦回到家時,女兒正睡著,采薇說小姐昨晚胎動就厲害,今日也不輕鬆,折騰了好久總算困了睡了。何美琦不想叫醒女兒,便吩咐采薇守著,自己個忙個,直到天色漸黑才聽丫頭來傳話說小姐醒了。
來見女兒,果見佟未一臉疲憊,問道:“好些沒有?”
佟未苦笑著歎:“這孩子真的很厲害,我算服了。大概是快生了,我累的慌,走兩步都嫌煩。”
“不怕,娘陪著你,但是嫌煩也要稍稍走動一下,胎位正了你生起來容易。”何美琦又心疼又興奮,這種感覺是從前兒媳婦臨盆所感受不到的,又說:“娘生了你哥哥和你,你嫂子們也生了那麼多侄子侄女,我們都行,你也一定行。千萬不要怕,有娘陪著你。”
佟未眼圈都紅了,她心裏多麼渴望相公也能在身邊,不過也明白,那個容大木頭懂什麼生孩子,這個時候能有娘,真是老天保佑了。不由得軟軟地伏到母親懷裏撒嬌,“娘一刻也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