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家恩公救了你。”那小姑娘笑得很輕靈,眉宇之間竟有幾分熟悉之感,“你等一等,我喊恩公來。”

那姑娘輕盈地跳起來往外頭去,口中歡喜地喊著:“恩公,那個人醒了。”

容許略略起身細聽佛堂外的動靜,感覺外頭能有不下十人。很快,有腳步聲及近,聽得出來,來者是個練家子。容許複躺下,閉上了眼睛。

“你醒一醒,我恩公來了。”那姑娘也來了,輕輕推了推容許。

睜開眼睛,眼前人的樣子,竟讓他心頭一凜。

“容將軍,許久不見了。”那聲音渾厚之餘,帶著些許滄桑。

“葉寨主,久違。”容許咬字清晰,心裏頭一塊大石頭落下。葉慎初還活著,不論如何對於皇後,子騁能有個交代。

“將軍?寨主?”那小姑娘重複著,滿眼睛的疑惑。

“萍兒,福叔那裏還剩下一把胭脂米,你去拿了熬粥。”葉慎初故意支開那女孩子。

容許跟著說:“萍兒姑娘,麻煩你了。”

那小丫頭笑得如花朵兒一樣,樂嗬嗬點頭客氣一句,蹦蹦跳跳地就跑開了。

葉慎初則在邊上坐下來,從煙袋裏掏出一支短管的煙槍,裝了些許的煙絲,又隨地撿起一條枯草在篝火上引燃了拿來點煙。

不多久,便有氤氳迷人的煙草味充斥了佛堂,葉慎初優哉遊哉地吐著煙圈,看著有幾分世外之意。

容許是不抽煙的,不免嗆了幾口。

“哈哈哈……不好這一口,那容將軍在軍營裏靠什麼解乏?”葉慎初玩笑著,又滿足地吸了一口煙。

“濃茶,偶爾也喝幾口酒。”容許回答,慢慢地自己爬了起來,半靠在佛龕上。

“有趣,喝酒提神?不怕醉嘍?”葉慎初道。

容許不疾不徐,好似與舊友閑聊,隻說:“定圻軍有嚴令,行軍時沾酒便是死罪。說來慚愧,近侍知道我乏累極了唯有幾口酒能提神,便偷偷為我藏著,極隱秘的事,不足為他人道。”

“想不到,容將軍也有這一麵,我以為你比誰都光明磊落。”葉慎初幽幽地說著,一邊吸煙,一邊將目光投向漆黑的蒼穹,隻是,雨幕密集,不知他能看得多遠。

“寨主的話似乎有些……”

“莫喊我寨主,那個葉寨主早死了。”葉慎初這話,淒涼過那綿綿不絕的秋雨。

“萍兒姑娘很像皇後。”容許忽然回過神,原來那女娃眉宇間像的,竟是葉慎初那已貴為皇後的女兒。

“嗬嗬……皇後?哪個皇後?天上的西王母?”葉慎初冷笑,卻嗆了煙,咳了幾聲。

容許明知他在掩飾尷尬,卻不便明說,隻能道:“葉皇後很好,她比任何人想想得要快適應了皇宮的生活,更因仁心仁術名動朝野。隻是慎龍寨的遭遇,皇帝還諱莫如深。”

“嗬嗬嗬……哈哈哈……”葉慎初從冷笑到大笑,末了紅著眼睛犀利地盯著容許,叱問,“容將軍說這些婆婆媽媽的做什麼?告訴我一個大老粗這些幹什麼?什麼葉皇後,什麼仁心仁術,和我葉慎初有什麼關係?有什麼關係?”

容許亦是做了父親的男人,穆穆失明時他的心碎不見得哪一個普通父親能體會,故而葉慎初有多心疼女兒,他明了。但就和穆穆失明一樣,這既成事實,身為父親該做的,當是保重好自己,保護好女兒。

自然葉慎初懂這些,不然他也不會舍棄慎龍寨,在宋雲峰再次帶兵上山時幾乎搬空了整個山寨。他興許早早就從那個少年的眼睛裏看到“容不下”三個字。

“容夫人從我山寨裏走時身體不是很好,她底子太薄,我的大夫窮其醫術,這麼短的時間也是不能養好她的。”葉慎初的情緒終於緩和下來,他懶懶地看了一眼容許,“倘若我今日遇不見你,容將軍要死在那荒郊野外?那容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真真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