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你哥哥來,你有更寬廣的胸襟,萬不要荒廢和埋沒了自己。”他心裏這樣念叨一句,轉身往甲班去。

如是,書院裏最鬧騰的三個人終於被拆開,長琴自己去了容翊那裏念書;容靖被調去了乙班;梁其方一個人留在原地。長琴是公主沒人敢在她麵前說是非;唯一一個敢說是非的人如今幾乎再不能和她碰麵;而最柔弱的梁其方也因徐正庸坐鎮甲班而沒有學生敢生什麼事端。

見到如是久違的和諧與美好氛圍,項開聞一個人偷偷在屋子裏樂嗬:“真真是守得月開見月明呐,幸得老天垂憐,阿彌陀佛。”

但很顯然,項院士有些高興過了頭,他似乎把最重要的一件事故給忘了。要知道如果辦妥那一件事,就是再來十個長琴公主他也不用害怕,但如果辦不妥……

五月有端午節,書院早早定了那一日全院學生到秦淮河龍舟競渡,初一這天書院放假,容靖帶著梁其方去徐正庸家裏的路上還嘲笑她說:“你這麼嬌弱的小身板,他們要是應許你參加比賽,真真就是不想贏了。要知道我可是乙班的擂鼓手,整條船的氣勢都在我手裏了。”說著跳開去筆畫了兩下,很得意的模樣,看得出他已經為那個班裏的學生所接受。

梁其方不服氣,嗔怪他說:“你這才離開幾天呐,就不記得本兒了,你可是從甲班出去的喲。真真沒良心的,虧得徐夫子對你那樣好,你就想著他輸呢。”

這柔柔的一嗔,浸透了女孩兒的嬌憨,說完連其方自己都不好意思起來,紅著臉跑到前頭去,又因不認得路,再回頭虎著臉說:“你帶路不帶路呢?”

容靖不再打趣她,安安分分地來領路,兩人走過熱鬧的街市,踩著青石板路鑽進一條小巷子,不多久眼前豁然開朗,竟是到了玄武湖。但見一間青瓦木屋靜靜地落在岸邊,稀疏的籬笆繞著屋子圍了一圈,隨意開辟出的兩塊田裏種著綠油油的菜苗子,上頭零星跑著幾隻肥碩的雞鴨。

“這大概就是‘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了吧。”梁其方看著徐正庸的家,眸子裏溢出了滿滿的豔羨之情。

兩人再往前走,卻突然見那清秀俊雅的恒學長竟手提一把尖刀,挽著袖子赤了半條手臂從裏頭急急忙忙地跑了出來,竟是撲騰在田地裏追一隻大公雞。

“他怎麼在這裏?”容靖嘀咕了一聲,待二人到了門前,竟見又從屋裏走出一個人,等不到容靖喊他,其方已輕輕喚了聲“學長”。

“哥,你們怎麼認識先生的家?”

“我做先生弟子那會兒,你還在家裏和城裏的公子哥們鬥蛐蛐兒玩,你知道什麼?”麵對弟弟質疑自己怎麼也會認得徐正庸的家,容翊如是回答,又說,“快去見過師娘,你姐姐也在。”

那裏恒亦宸已捉到一隻大公雞,眼看要落刀放血,梁其方看不得這樣的場景,蒙頭奔進了屋子,但見容穆穆和一位婦人坐在一起,穆姐姐依然那樣溫柔可親叫人好不喜歡,但她邊上的夫人卻是麵生的,隻是--她正挺著大肚子,竟是個孕婦。

這一幕,連容靖都沒有想到。他隻跟著徐正庸來過一次,但沒有進門,那時候知道有師娘,卻沒見過,而徐正庸也從沒提過他要做父親的事。

“怎麼不給師娘行禮?”容翊跟進來,見兩人愣著,便引薦那一位婦人說,“這位便是師娘了。”

兩人要跪下去磕頭,被那婦人攔住,笑盈盈說:“都是好孩子,趕緊坐下喝口茶,天怪熱的。”

“你們都來了?”此刻,徐正庸手提兩壺酒從外頭進來,見到容靖便說,“就是上回和你提過的冰釀,我剛從冰窖裏挖出來。”

不等容靖叫好,其方就驚呼:“沒想到先生家裏還有冰庫?”

徐正庸笑道:“金陵這樣的大火爐,夏天沒有一點貯冰要怎麼過日子?今天你們有口福了,我在爐子上熬了一大鍋烏梅湯,吃了午飯晾涼了再兌些碎冰沫子進去,這大熱天的,真真人間極品。”那陶醉之態,全然沒有課堂上那不怒而威又雲淡風輕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