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燕雲侯麵上又是這種表情,不知道是哪個倒黴鬼要遭殃。
親衛心中清楚,現在的燕雲侯絕對是生人勿近,稍有不慎撞在他的氣頭上,誰也說不準會有什麼下場。不過這軍令乃是京都加急軍令,親衛有心押遲一些,至少等到燕雲侯心中怒火消上一點再來稟報。但是他思忖一番之後,終究不敢耽誤。
“唔。”
燕雲侯應了一聲,取過親衛手中的軍令,拆開了查看。
約摸半刻鍾的功夫,燕雲侯都在盯著這軍令,目光不曾有半點遊移,更不曾有半句言語。
在一旁站著的親衛,已經腹背皆汗,如同水洗過一般。
原因無他,隻是因為燕雲侯身上那不住散發的威壓,實在是讓他喘不過氣來。
那威壓平靜蕩開,看似平和,但是在平靜的表麵下卻隱藏著驚濤駭浪,怒湧暗流。一波波威壓蕩漾開來,不斷的刺激著親衛的神魂感應。他隻覺得此刻如同站在冰麵上一樣,看似平靜,但冰麵下湧動的卻是熾熱岩漿,每一個波動都讓他心驚肉跳,不能自已。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一直沉默著的燕雲侯,終於有了動作。他彈彈手中的軍令,笑了笑。
帳內的威壓瞬間散去,不複方才激蕩人心的威力。隻不過燕雲侯身上,卻隱隱約約多出了一種滔天氣焰。
“整軍,出征。”燕雲侯將手中的軍令放在案幾上,對著親衛吩咐道。
“是去……”親衛硬著頭皮問道。
“兵發九巫部落。”燕雲侯將京都軍令放在一旁,開始簽發軍令。
聽聞要出兵九五部落,親衛心中猛然一驚。這九巫部落地處偏遠,途中尚有三四個比較強勢的部落與之互為依憑,想要攻打九巫部落,就非得將沿途上的部落全部掃清了才行。這些土人生性彪悍,整個部落都是上下一心,想要使之降服幾乎是沒有可能的事情,隻能硬攻硬打。
幾個土人部落,倒也不足為慮。隻是九巫部落已經算是大楚朝邊疆之中的邊疆,其勢力範圍之中有不少的一部分,在大楚朝疆域之外,在遼國疆域之內。那地方雖然對於遼國而言,算是貧瘠苦寒之地,但好歹也是遼國的一部分。
向九巫部落中出兵,稍有不慎,便有可能牽扯到遼國。到了那個時候,可就不是簡簡單單的大楚朝自家之事了。
“軍令到時,全軍挺靈,不得有任何疑問。”仿佛是感應出了親衛心中的疑惑,燕雲侯低聲說道。
言語聲雖然不高,但卻不容任何人質疑。
“是!”親衛猛的打了一個激靈,抱拳道。
燕雲侯將軍令簽發了,交由親衛前去傳達,一時間大漲內便剩下了燕雲侯一人。
他從案幾後站起來,看著大帳中懸掛著的大楚朝疆域圖,看著同大楚朝緊緊相鄰的遼國。
“你既然不想同小孩子下這盤棋,還是先讓我這個老家夥和你走上一著吧。”
“就算是贏不了你,好歹也要較量一番。數十年明爭暗鬥,可不就是為了這收官一戰麼。”
這些日子以來,京都中發生了不少大事。
先是燕州不斷傳來捷報,前線連連告捷,燕州一州之地已經被大楚朝鎮北軍收服,歸於大楚朝治下。鎮北軍更不再停,又是兵發雲州,開始同雲州征戰。
朝廷軍報上怎麼寫的,平常升鬥小民自然不清楚。不過根據許多可靠的消息說,燕州之所以能夠這麼快便被收複,全賴那先前名動京城的燕雲侯之子,裴東來裴小侯爺。裴小侯爺連同一起從軍的世家弟子們,可是在燕州戰場上做出了許多了不起的事情。殺人掠陣那隻不過是小事,裴東來裴小侯爺可是在燕州之中斬妖除魔,殺滅了無算的妖魔鬼怪。
這些消息都傳的有鼻子有眼,讓人不能不信。等到後來朝廷的嘉獎令貼出來,裴東來裴小侯爺的名字便排在第一個,足顯功勳卓越。這麼一來,即便先前還有人不信,現在也都信服了。
裴小侯爺的名聲漸漸在京都中傳揚開來,一時間風頭無兩。有些民眾深信裴東來裴小侯爺降妖除魔的傳聞,更將先前“文曲星在世”的說法深信不疑。有些民眾自發為裴小侯爺立了生祠,裏麵便供奉著裴小侯爺的生祠牌位,每日裏都前來燒香祈福。這事情說起來也實在是蹊蹺,前去裴小侯爺生祠中燒香祈福的,每每多有靈驗,裴東來“文曲星在世”的說法,也日漸深入人心,生祠裏的香火也就日漸興盛起來。
這件事情實在是有些不對朝中清流的胃口,很有些官員上書,要將這生祠拆了。不過朝中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下什麼功夫,因為另有一件事情,讓朝中百官頭痛不已。
遼國前來賀歲的使臣,奸汙了一名軍中將士的妻子。那女子性子也剛烈,事後便在家中懸梁自盡。最是不巧的是,這事情正趕在那軍士回京之前發生。
那軍士也是個血性漢子,回家之後聽聞這慘事,便沒有半分忍耐,於深夜中提刀潛入驛館中,將那遼國使臣一刀刀活剮,零零碎碎的收拾死了。
這件事情既然做下來了,那軍士也知道這件事情沒個善了,自在家中自刎而死了。
他死的倒是痛快,但他留下的這個攤子卻讓整個大楚朝朝野上上下下都頭大如鬥。
遼國地處大楚朝西北之處,同大楚朝乃是鄰國,先前多有征戰,兩方互有勝負,一直僵持不下。隻不過後來,遼國終於還是敗在大楚朝的鐵騎下,向大楚朝稱臣。從那之後,遼國便年年進貢,歲歲稱臣,距離今日已經有了數十個年頭了。
這數十年來,遼國一直休養生息,國力日漸恢複。大楚朝將這些都看在眼中,對遼國之中的情形也分外上心,時刻提防著遼國國力完全恢複之後,再次卷土重來。
所幸數年來,遼國一直規規矩矩,沒有半點不臣之舉,年年前來賀歲進貢,做足了一個臣國的本份。
隻不過這件事情一出來,隻怕兩國之間便沒有那麼容易相處了。
遼國近年來國力不斷增強,頗有些日益強盛的意思。若是借著這個機會同大楚朝尋釁,那又是一場難定風波。
為了這件事情,朝野上下吵成了一片,朝中清流多主議和,意思是將這件事情明辨是非,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即便是賠上一點財帛之物也沒有關係。若是遼國咄咄逼人,不如就將那已死的軍士追罪,總算是免消一點遼國的不滿。畢竟遼國現在雖然是臣屬國,但是國力也不容小覷。大楚朝現在四麵征討,若是因為這件事情再同遼國輕啟戰端的話,大楚朝隻怕也難以應付。
朝中清流平日裏雖然有些迂腐,但是這件事情上卻一點也不迂腐,很通世務。當今少年天子,也頗為傾向朝中清流的建議。
大楚朝正在開疆擴土,鞏固國力,同遼國征戰並不是一件好事。就算是暫時忍過了這一樁也可以算作是權衡之道,在國力不夠強橫的時候同一個強大的對手開戰,畢竟不算是好事。
隻不過這件事情,卻遭到了上官太師--上官虹的斥責。太師在早朝之時,當著當今聖上的麵直斥朝中清流,將朝中眾清流辯駁的體無完膚。
“軍士忠於天子,為大楚朝開疆擴土,揮灑熱血,以血肉之軀為大楚朝鑄下不可摧之疆防。而今士卒之妻為蠻夷之臣所辱,殺之可也,軍士何罪有之?但如今卑瑣鼠輩,竟然欲以中原之國,麵向蠻夷之人退而敬之,豈不是自汙其身,自辱其名?大楚朝當如何落魄,竟然淪落至此境地?”
“軍士為妻複仇,何罪之有?莫說軍士本來無罪,即便有罪,自刎而死,又有何罪不能寬宥?若將其追罪,怎麼對得起其在天之靈?又怎麼對得起大楚朝守邊軍士?若真是做出了如此之舉,隻怕大楚朝百萬雄師,盡皆心寒!”
這一番話擲地有聲,當時便在朝堂上得了一眾武將的喝彩。朝中文官清流在上官虹的戟指唾罵下,一個個狼狽不堪,沒有半點言語能夠應付。
朝中爭鬥傾軋便不用多說,平常民眾也不會在意,隻關心朝中的種種軼事,引為談資。京中的士子倒是對這件事各有主張,一時間議論的熱鬧非凡。
不過不等京都中議論出來個章程,遼國之中便傳來了消息。遼國國主對這件事情怒不可遏,直言要大楚朝給出一個交代來。即便是大楚朝有意將這件事情中的因由分辨清楚,遼國也視而不見,非要讓大楚朝給出一點有誠意的“交代”。
遼國所要的交代,無非就是金帛、財物之類的“誠意”了。
這件事情一出來,上官太師立刻怒不可遏,在朝堂上痛斥遼國狼子野心。金帛財物之類對於大楚朝而言雖然並不算是什麼大事情,但是此事一出,無異於大楚朝向遼國低頭。
這件事情上,大楚朝本來沒有什麼錯處,若是就此低頭,真可堪稱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
朝堂上又是一番爭論,隻不過這一次朝中清流的言語,再也抵不住上官太師的斥責。更要命的一點是,有許多的文官,在這件事情上也開始偏向於上官太師。
不管朝中是怎樣的一番爭論,有一件事情在眾多的爭議之後,終於塵埃落定。
冬天,大楚朝出兵遼國。
兩國交戰之事,已經就此確定。
遼國所在之地地處草原,寒冬之時正是水草缺乏,糧草不濟的當口,趁著這個機會出兵遼國,便能夠將遼國的這一項優勢剝奪掉。
隻不過這樣一來,大楚朝遠程奔襲作戰,糧草供給方麵也成了一個不小的問題。但是相比於其他的辦法,這個辦法的損失也相當之小,差不多將兩國拉到了同一個水準。
這就好比是雙方對弈,在開始對弈之前便將場麵打成殘局,雙方都沒有優勢的情況下,反而是最為公平的方法。
十月中,朝廷議戰。
十一月初,大楚朝興兵,領軍者不是旁人,正是最為激烈的主戰者,上官虹上官太師。
太師之職本是文官之首,但是本朝太師上官虹卻是一名真真正正的武將,兵法武略無一不精,隻不過後來擔任太師重任之後,才不再親自率兵。
這一次,上官太師也是激憤於遼國氣勢洶洶,才有了這親自率兵的舉動。不過國家大任空落一旁,這也不是兒戲之事,天子畢竟年少,還是需要臣子輔佐的。
所幸朝中有太傅鍾秀夫,乃是遵從聖人教化的一代大儒,不僅通達經卷,對政事也頗有心得。在這關頭上,便是太傅鍾秀夫暫代太師職責,協同天子處理朝中政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