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在說什麼?”聽得了七八分,賀疏雁眉眼一厲,沉聲道,“夫人何不放開手,讓她把話說清楚了。”
賀淩韻聞言掙紮得越發狠了,杜紫芊幾乎按不住她,但見小姑娘脖子一梗,一昂首就要說話,卻聞外麵一道悠長的聲音傳來——
“聖旨到——!”
眾人頓住,隻聽得外間又是一聲“聖旨到——!太子妃接旨——!”
隨即,一名大太監領著十數宮娥魚貫而入。賀疏雁認出為首的大太監正是新帝身邊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劉保,當下便迎了上去:“竟勞劉公公親來。”
“太子妃客氣了。”劉保笑得像個彌勒佛,伸手比了比身後捧案的一幹宮娥“這差事,陛下不放心別人啊。這不,命咱家給殿下送吉服來了。”
鳳冠霞帔,華服錦裙,珠履玉佩,形形色色堆滿案盤,燈火一照,各種流光溢彩,炫人眼目。
劉保繼續笑嗬嗬地說著:“陛下說了,太子妃接旨不必行大禮。殿下可真是得陛下愛重啊。”
賀疏雁笑著謙辭了幾句,聽劉保將不長的聖旨讀完——“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賀氏嫡女疏雁,淑慎齊莊,惠和柔順,堪為六宮表率,今冊其為後,特贈醇醪一盞,喻吾情同此酒,日久彌濃,請吾妻與吾共饗之。”
沒想到九五至尊到後來竟以民間俚語相稱,饒是賀疏雁素來沉穩大方,也不禁飛紅了雙頰。劉保笑容滿麵地從身邊宮娥手中托盤裏捧來金樽,躬身獻道:“陛下的一番情意,殿下請。”
賀疏雁雙手接過,隻見金紋碧醴,波光動蕩一如此刻自己的心旌,恍惚間聽得身後有人不屑地“哼”了一聲,卻渾不在意,仰首飲盡。
果是好酒,入腹便覺醇熱。暖流絲絲縷縷散入四肢百骸,驅散了清晨最後一絲寒意。賀疏雁正待揚唇謝恩,卻不妨一陣劇痛如狂濤駭浪席卷全身。
“唔……”準皇後悶哼一聲,疼得弓起了身子。然而這痛苦不減反增,肆虐在肺腑之間,衝擊著心髒,竟讓她眼前發黑,摔向地麵。
“娘娘!”
“殿下!”
東宮之中一片大亂。緋雁和雪鳶顧不得手中的東西,驚呼一聲,直直撲了過去。卻見剛才還談笑風生的自家主子已是滿額冷汗,麵色慘白,神情委頓,氣息奄奄。
賀疏雁痛得不能自己,隻覺一股又澀又苦又腥的熱流從胸腹處逆衝而上,不由“哇”一聲張開嘴,抽搐著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黑血,同時鼻腔也一熱,隨即滴滴答答不間斷地淌出濃黑腥臭的液體。
“禦醫!快傳禦醫!”雪鳶抱著賀疏雁的身子,轉頭對著其他宮女張皇地吩咐道。幾個腿腳快的小侍女正待向外跑去,卻被笑麵佛似的劉保攔了下來,站在原地怯怯地不知所措。
“劉公公!”緋雁怒目,“你這是什麼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賀淩韻的聲音傲慢地傳來,但見她腰肢輕搖,款款行至劉保麵前,如雪凝霜的纖手伸出,隨隨便便地將之前宣讀的聖旨取過,執在掌中,驕氣淩人:“劉保,還有什麼事,就一起辦了吧。”
“是。”劉保態度謙恭地一俯身,隨即直起身子,從袖袋裏取出另一份明黃色的聖旨,扯開了嗓子宣道:“賀氏淩韻接旨——陛下口諭,姑娘接旨不必行禮。”
“臣女接旨。”賀淩韻站到了剛才賀疏雁接旨的位置,對著地上依然抽搐吐血的嫡姐投去勝利和蔑視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