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不允許自己犯錯,而且在人生的重大問題上:升學、求職……他看起來也從沒犯過錯。於是他一遇到挫折——工作中的失落感和空虛感,以及戀愛不順,根本無法克服。
長期的’優秀’和’不能犯錯’,造成了他長期的壓抑。他喜愛蝴蝶,就是因為蝴蝶象征’自由’和’*’。
最終,在與沈清源的多次衝突和刺激後,他爆發殺人。
可見,我國的精英教育,是需要反思的。聽聞現在的許多父母,對子女要求甚嚴,樣樣要做到優秀。
可是人總是要犯錯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經常犯一些小錯誤的人生,對挫折的抵抗能力更強。而從未犯錯的人生,是危險的。
那意味著他完全缺少麵對挫折的經驗和心態。舒展雖然是為情殺人,但也是個典型的兒童教育失敗的例子。
我想我們以後不能做這樣的父母,必須允許我們的薄簡或者薄瑤在成長中犯錯,那才是真正健全的人生。”
薄簡和薄瑤,是之前有一次兩人聊天時,給將來的孩子娶的名字。
蘇音沒想到他現在忽然提起了。望著他的側臉,墨鏡下神色安詳,竟像個沒事兒人似的。仿佛依然是在家中,極其尋常的一次聊天。而他們從未分離過。
蘇音忽然有些難過,沒有說話。
程野非常難得地感覺出,氣氛有一點點尷尬了。他的手指在桌上來回劃動了幾下,狀似淡然地開口:“你現在,身手已經這麼厲害了?”
蘇音答:“是啊。”
程野在心中思量了一下,問:“可以讓我知道,厲害到什麼程度了嗎?”
蘇音語氣更淡然:“方樂說,我現在大概相當於半個他吧。”
程野一時沒說話。
因為一年前,程野也有跟方樂交手切磋過,結果不言而喻。那時方樂評價道:程野也就能抵1/10個方樂。
蘇音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笑了笑說:“練身手這種事,並不是一個勻速增長的過程。可能剛入門時,一個普通人隻能抵1/10個方樂,但一旦練上了,就不是從1/10到1/5,而是直接到1/4、1/2了。”
也虧得他們兩口子,把一個搏擊鍛煉學習的過程,說得這樣學術。而程野欣然點了一下頭,表示接受這個解釋。
“願意試試嗎?”程野忽然問。
蘇音看著他身形削瘦的樣子,心中有些難過,本想拒絕的,他卻握住了她的手:“已經一年,沒有成功製服過我的妻子了。”
警隊的搏擊室,就在樓下僻靜的走道盡頭。此刻裏頭並沒有別人,程野反鎖了房門,脫下西裝,隻穿著襯衣,挽起袖子。他站在燈光下,臉上有極淡極安詳的笑。
蘇音也脫了外套,其實她心裏有點茫然。以前在家裏,也偶爾和程野“動動手”。當然兩個身手都比較差的人,程野還是能占據體力、身高和性別優勢,每每將她製服,進而提出一些對妻子的“非分”要求,簡直是沒羞沒躁的。
可現在,她已不是當初的菜鳥。而他,比起一年前更加骨瘦嶙峋,墨鏡下的雙眼,永恒地緊閉著。
她一拳揮了過去。這一拳動作很慢,程野顯然聽到了風的聲音,一把將她的手抓住,然後側身想要摔倒她。她非常靈活,轉而伏到了他的背上,想要下拳,卻又停住。他卻似乎認真得很,再次扭住她的手,想要將她摔倒。被她避過脫身了。
“噢,你現在靈活得像隻兔子。”他感歎道。
某種溫暖而親密的情緒,湧進蘇音的胸口。她幾乎是抑製不住地笑了一下,然後上前,一拍他的肩膀。他沒捉住,蘇音又拍了第二次,結果被他抓住了手,反手就要扣她的肩膀。蘇音一個縮肩就脫了身,現在的程野,哪裏還是蘇音的對手?她反身一轉,就到了他身後,想要製服他。誰知他反應還是很快的,一下子也轉過身來,將她抱了個滿懷。
蘇音也張開雙手,抱緊了他。
燈光下,誰也一動不動。
蘇音忽然有些分神。因為她的手指,摸到了他背部的骨頭。一根一根的,很硬。就像烏龜的殼。像沉默。
一個念頭衝進她的腦海裏,怎麼這個人,總是養不胖呢?總是會那麼快地瘦下去。半輩子了都是這樣。
蘇音的眼眶忽然就濕了。
刹那間天旋地轉,是程野已經抱著她,撲倒在地上。她躺在墊子上,雙手被他摁住,身體也是。他低頭對著她,忽的笑了。就像小孩子終於贏得了一場毫無意義的打架。
他說:“蘇音,看來是我贏了,你打不過我。所以,你不能陪我去冒那個險了。”
蘇音心頭一震,某種冷冽而孤寒的血性也被激起,她猛地發力,將程野推開,不等他有任何反擊,她已欺身而上,用上了方樂教她的一些致命搏擊竅門,一下子就將他反扣在地。依葫蘆畫瓢,製住了他的雙手和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