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小孩子的恨意和排斥不會持續太久,就會逐漸淡忘了。
後來,爹叫我喊那男孩小穀哥哥,我喊不出,爹也不硬讓我叫。而娘從那沒了笑容,有時會抱著我,撫摸我的頭,說些奇怪的話,經常還會發脾氣,罵小穀,還罵他的娘,一開始他還低頭聽著,後來就不依,和娘對著吼,娘就打他,我雖然很怕現在的娘,但我心裏也隱約希望他挨打,因為爹爹似乎更喜歡他,自從小穀來,爹的眼睛就很少看見我了,我分外氣憤,為何爹突然要將對我的寵愛分給別人……但有時,我也覺得小穀,很可憐,尤其是他沉默地對著牆角,看著自己的影子,一站就是大半天的時候。
“如果我能有一把劍。”我曾聽見過,小穀這樣對著自己的影子,自言自語,神色淩厲而淒楚。。
我不知道小穀的生辰,因為他說隻知道年歲,但生辰是哪月哪日,自己都不知道。
想來,我自從逃亡離家,也再沒有想起過自己的生辰,時日久了,也就忘了。恍惚記得,我隻過了四次。日子究竟是六月,還是七月?已記不真切,隻記得從前父母為我過生辰,很早就端上一碗長壽麵,叫醒還在沉睡的我。我起床時,看日頭隱隱照進小樓,另一邊,卻是西牆上,一片淡淡的殘月。
......
而說到那個黃昏,實在再平常不過,寧靜美麗、與從前的任何一個黃昏,都沒有區別,風絲全無,雲霞滿天。
天邊的清風習習吹拂而來,花園裏靜靜的。我還賴在秋千上出神,忽然聽見一陣悠揚的笛子聲,很輕,很低,卻一下吹進我的心裏,委婉的調子,動人無比,好好聽啊!於是我抬頭看去,小穀正倚在花園的影壁前吹笛子,那笛子很漂亮,但暮色中的他,目光沉重,神情是那樣悲傷......那冷淡的眼睛,緊鎖的眉頭,仿佛他從來都不會笑,也不曾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他笑。
我心裏猛然不好受了,第一次覺得慚愧,覺得我不該總希望他被娘打。他雖然分走了我的寵愛,但他從未打擾過我,一直遠遠地躲著我敵對的目光。
當他發現我就在不遠處,麵上立刻現出古怪的神情,轉身就要走,我忙叫他,“小穀哥哥。”他一頓,停下了。這是我第一次好聲好氣地叫他“小穀哥哥。”他於是,並沒有立刻走開。
我忙跳下秋千,跑到他跟前,抬頭看他,他個子比我高很多,我隻能抬頭看他。他的目光還是冷冷的,但我不怕,指著他的笛子問道,“哥哥,你的笛子我能看看嗎?”
他猶豫了,手不停地摩挲著笛子,我怕他不舍得,就趕緊說道:“我可以,讓你坐我的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