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已經掙紮著坐起來,望著我,他還在笑,但笑得我渾身發抖。
“小姐,他們設計陷害我,我的手腳,全,全被打斷了。他們給我灌毒藥,逼我,我實在受不了了,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他望著我,低低哀求,慘白的臉透著鐵青,眼睛已經深深地陷落下去,臉扭曲著,似乎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渾身縮成一團,氣若遊絲。
“你說什麼?我根本不認識你!你為什麼害我?莊主會殺了我的,你,你為什麼害我啊?”我驚懼地尖叫起來,因為我想到了死。我已經嗅到那危險而絕望的味道。我恨這個人,明明於我無冤無仇,為何要拉我趟渾水?!
“你到底是什麼人?混入山莊有何目的?從第一次看見你,就覺得你眼神不一般!現在還不說實話嗎?”一聲聲的叱問讓我眩暈,我隻覺得胸間如壓磐石,氣往上湧,止不住地咳嗽起來。為什麼?我怎會無端扯入這種是非之中,難道今夜便是我的死期了嗎?
不!殺我全家的仇人還未找到,小穀下落不明,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但,我如何活下去?!我隻有十三歲,如何承受這樣複雜局勢,這樣莫名的嚴厲質問?
看得出,此人定是難堪酷刑,從他的情狀,可知從黃昏到此時他定受了很大的痛苦,一心求死。我從前流浪時,見過很多官府抓住的江洋大盜,嚴刑拷打逼問同夥的下落,很多人不堪大刑,胡亂招供。這人怕也是如此,可為何,為何偏偏選中我?他的一句話,已把我推進了巨大漩渦。下一個被嚴刑拷打的人,一定會是我了……我怎麼受得了呢?
我又開始咳嗽了,滾燙的眼淚在咳嗽聲中落了下來,大廳裏的人,靜靜地盯著我,或者說,是在逼視著我。我忽然已不想申辯,在場的人絕不會有人相信我的話,很快,我也會被抓入地牢,然後……我不敢想!
地上的白衣人,我與他素昧平生,隻有兩麵之緣,此時,卻是同病相憐。我不知梅花城為何物,不知此人是誰,來自何方,與鐵馬山莊有何過節,但我已被認為是梅花城的賊人——鐵馬山莊的敵人,著真是造化弄人啊!
看來,我今夜難逃厄運,但也許,我能為此人做些什麼……
“我,羨慕你。”我幾乎是恨恨說出這幾個字,“我解脫了你,卻不會有人能解脫我。”我對白衣人說。我想他懂了,笑著對我點頭。隨後,我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竟一躍而起,搶到離我最近的一個侍衛身邊,用力抽出那把佩刀,當刀閃著寒光脫鞘而出,我聽見淩厲而冰冷的死亡的聲音,緊接著我的身體被一股力量擊中,我知道,那侍衛本能反應,一掌拍在我身上,卻讓我我恰好摔在白衣人旁邊!
“別讓她跑了,抓住她!”他們以為我要奪刀逃生?
我沒有跑,卻將刀揮向了白衣人,他一直定定看著我,毫不躲避,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目光幽幽如螢火,映著鋒利的刀鋒,從容地閉上眼睛。我一刀砍了下去,仿佛砍在一塊腐朽的木頭上......白衣人倒下了,血流在地板上,也飛濺在我的頭臉上,血腥氣仿佛生鏽的鐵,我滿臉的血地看著四周。刀掉在地上,我也癱倒。
是因為他將我推至死境而泄憤嗎?
是因為看他的慘狀產生憐憫而成全他嗎?
山莊的人肯定認為是後者,他們還會合情合理地推想,我是要殺人滅口!
我殺了他,我殺了今生第一個人,與我無冤無仇,多麼荒唐!
是啊,我給了他一個痛快,誰會能給我一個痛快呢?
他死了,笑著死去,解脫了。臨死之時,說了一句隻有我才聽得到的話。
為了問出這句話的內容,我被押進水牢囚禁,後來又嚴刑鞭撻,他們認為,這個人一定對我說了什麼重要的話,其實,那再簡單不過:
“謝謝你,對不起!”
謝謝我,解脫了他,對不起,將我拉進了是非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