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當再次被帶上大廳審問,我坦然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魚,玄,裳……身份是,梅花城主的義女。
因為我知道,越提高自己的身份,生命越安全。果然,他們全震驚了,也許是覺得抓了條大魚,互相對望時,眼神裏透出了希望的光芒,而我心裏,哭笑不得。
後來,當我真的拜了城主為義父,他問我當時怎會想起這個名字。我說隻是想起爹爹兒時教我吟的詩文裏有這樣一句:
陸沉於野,人逝為魚。
玄裳葉葉,水草依依。
既然陸上無以為生,何妨化身為魚?
既然生死兩難,何妨逐滄浪而去,寄此餘生。
……
我的另一段人生開始了,冷小唐從此化身為魚,遊入滄海,前世如煙。我掙紮著生存,隻是為了活著,但人生因為選擇,自此不同。
有時我曾荒唐地想,我的前世就是一條魚,當我卷入江湖,才真的記起了自己身在何處,將去向何方。不管怎樣,我其實本就屬於江湖。江湖,才是我的去向。
當我承認我的身份後,反倒受到禮遇,因為那白衣人叫我“小姐”,那我必定是梅花城舉足輕重的角色,那白衣人已死,隻有我是活口了,也是他們得到想要東西的唯一希望。從白衣人誓死沒有說出他們想得到的答案,梅花城的人想必是鐵骨錚錚的角色,用刑未見有用,當然,也就沒有對我用刑。
於是,我一下子成了鐵馬山莊的上賓,我暗笑這一切的荒唐。也許更應該說,是他們當局者迷吧。為了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有時,很多智者都會失去原本的判斷力被人迷惑。
此時,曾經陰森森的大堂上,隻有我和莊主鐵燁,對坐桌前,桌上有兩杯香茶,茶香四溢,而我沒有興致喝茶。
“小姑娘,若早承認,也不必受這許多苦了。”鐵燁一邊悠閑品茶,一邊看著梳洗幹淨、傷口已塗過上好金創藥的我。
“莊主,你把我扔進水牢,不應該隻是讓我承認身份,這麼簡單吧?”他平靜表麵下的焦急,瞞不過我的眼睛。
他很吃驚,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會如此尖銳地問話。他也許不知道,我的心早已不是十三歲,本該擁有的天真童心,早在五年前那個可怕的夜晚死去了,此時的我,也許更像一個狡黠的成人。
過了半晌,他才緩緩說出話來,語氣一如既往平靜,
“魚姑娘,你也是聰明人,應當知道,如今你在我們的鐵馬山莊,有上百的侍衛,還有金鈴八騎這些高手,你是插翅難飛的,當下,生死在你,一念之間。”
“莊主有話請直說,不要拐彎抹角。”說話間,我已真的把自己當魚玄裳——梅花城的魚玄裳,麵對他反倒有十足的勇氣。不是我真的膽大包天,敢在此地撒彌天大謊,而是他急切而無奈的眼神,讓我心中很得意。我相信他心裏此時脆弱得很,我反倒成了強勢的一方。白衣人心思的縝密,此時我才明白。我解脫了他,他也間接的保住我的性命,他的看似陷害的一聲“小姐”,也成了我活下去的盾牌。
此時此地,沒人能揭穿我,隻要我不失言露出破綻,他們縱是懷疑也寧可信其真。隻要活著,我一定想辦法脫身。
“魚姑娘,那恕我直言了。聽聞梅花城城主,此時有迷人心智的異術,可是真的?”
“莊主又是聽誰說的?難道有人到過梅花城,見過此時城主的真麵目嗎?”我料定梅花城的神秘,於是反問一句。
鐵燁的神色頓時尷尬,“隻是道聽途說。以魚姑娘的身份,在梅花城舉足輕重,那自然.....”
“我自然知曉其中的內情。隻是我不明白,這與賀壽的江湖人物失蹤有何幹係?是否莊主懷疑,是我梅花城的人所為?”投石問路。因為我一直懷疑,他們對白衣人的嚴刑逼供,不可能那麼簡單,定是另有所圖。
“這不能不讓人生疑。”鐵燁端茶欲飲,卻發現杯中茶已幹,又放下了,雖氣定神閑但可見其慌亂。
我不禁冷笑,其實是在自嘲,想來,未卷入此事之前,我還是那個微不足道的馬童,鐵莊主絕不會用正看我一眼。但此時我頂著個虛假的身份,倒一下子披上了神秘懾人的外衣。我還是我,卻讓名動江湖的鐵燁莊主麵對我時,神色不定,忐忑不已。我很好奇,他究竟想得到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