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鈴搖曳發出的聲音由遠而近,誰?我回頭之際,就被人一把抓住領子,身子懸空而起,我已安然坐在馬背上,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沒有看清來人是誰,那人已大聲命令我:
“抓緊!!”我慌亂抓住那人的衣服,那馬長嘶一聲,轉頭向後跑去,越過那些燃燒的樓閣亭台,那些風中肆虐的火舌,那些血腥的屠戮,越過那些正在逃生的人、正在追殺的人、正在死去和已經死去的人……
這匹馬像是長了翅膀,而我,耳邊風聲更大,覺得是在雲彩裏飛,生死都在離我遠去。我抬頭看天,不知何時,狂風已吹散了漫天血雲,天幕上,星光如水,冷冷清清……
一切像在做夢,我得救了麼?還是.......
但是,後麵也是死路一條,到那有什麼用呢?我心中正想,那馬奔跑了一陣,竟然一轉彎,衝向燃燒的內宅。內宅裏麵有個小花圃,裏麵有很多奇花異草,冷伯在那裏侍弄著它們,香兒曾帶我去過,所以我記得路,但此時,那裏也是一片火海,去那做什麼?
那馬眼看快衝進火海,我忘了恐懼,盯著它四蹄一躍,忽地跳進火裏,我身上一熱,衣服頭發瞬間聞到焦味,但是轉眼已出了火牆,麵前是那小花圃。那人一勒那馬,回身拉我,跳下馬來,一手牽馬、一手抓著我,快步走進了花圃。此人頭上蒙著紗巾,不見麵目,身上也是黑色的衣裳,讓我猜不出他的用意。
這裏的花,已在炙烤下變得生機不再,花圃中心的小水塘,此時在火光映照下變成了紅色,裏麵幾莖殘荷、幾塊假山石,本是點綴用的,卻不見往日的韻致。
這黑衣人人猛然一躍,踏水到池塘中去了,我頭次見到這樣施展輕功的,正在吃驚,他已到中心,腳步如同有蜻蜓點水,以一種奇怪的步伐踩著那些假山石,不久,水麵下軋軋作響,有東西升了上來,同時那幾塊假山石退到了一邊。
不久躍出水麵的,竟是一個九尺見方的生鐵平台,我正詫異,那人已經踏水回來,一把揪起我,飛上水麵,我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超脫,來到那平台上我回頭望那馬,它不安地在岸邊踏著步,似乎在等待主人,那目光,讓我不由辛酸,我的淚水掉了下來,“馬!”我對那人說道,他卻隻說道,“管不了了,讓它自己逃命吧!”隻一拉平台中心的一個鐵環,那竟是一個入口,此時打開了,裏麵黑乎乎不見光,我被那人先推下去,頓時,眼前一片黑暗,沒有了火光血腥,沒有了死亡的威脅,腳下竟是一級級台階,兩邊也是生鐵製的牆壁,冰冷、堅硬、略略潮濕。我摸黑順著走下去。
上麵那人也跳下來,推著我向下走,我感到胸口堵住一團棉花,腳下也失去了力量,不知吉凶的未來,我的心弦繃緊了,隻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在四壁回蕩,大概走了二十多級台階,那人站住了,我回頭,借頭頂微光看見他用手扭了一下左手邊的鐵環,紮紮聲又起,頭頂的光消失了,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自頭上壓了下來,轉瞬到了頭頂,轟然而止。我覺得呼吸困難,原來頭頂此時已經也是那鐵壁了……
那人又擰動了一下右手邊的鐵環,一陣冷風吹起,那鐵壁卻敞成一個出口,那人拉我進了那個出口,是一條通道,我覺得此時該是在那水塘底了吧,是誰在這裏修了這條通道?莊主必然不是,否則生死存亡之機,他決不該束手待斃,此人又是誰?為何會隻救我一人?……我隻是無語跟著他走,黑暗中,我就是個瞎子,腳下的路雖然平坦,我們二人的腳步聲變得異常震動我的耳朵,也震著我的心。黑暗,讓這通道更加狹窄、前麵是什麼,直到此時,我還是被死亡的巨大恐懼籠罩,因為我知道,此時頭上那個世界,已血流成河……
不知走了多久,好漫長,那人站住了,我因為收步不及時,差點撞到他身上,他不知又弄了什麼機關,我聽見一聲巨響,以為會是出口的亮光,卻仍是黑暗,我失望了,那人拉我出了通道,身後的門關上了,我不知道這一道道關上的門,是將我推向生,還是推向死……隻是,這裏肯定不是水塘底了,因為那種潮濕的感覺沒有了,而且異常寬敞,沒有那種壓迫感。那人拉著我向前走了幾步,突然一把抱住我的腰,把我挾起來,我嚇得差點叫出聲來,忙一把抓住他的衣裳,同時,他的身子騰空而起,我聽見耳邊呼呼的風聲,雖然看不見,但還是恐懼地閉上眼睛,聽見輕微的兩聲,那人的身子竟又橫了過來,我真怕會掉下去,但軋的一聲,頭頂敞開一方星月光亮,也掉下一陣塵土,呼吸順暢了,也能看清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