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兒等不下去了,堂堂浩然氣,卻不能劍斬小人,這浩然氣,不要也罷!師父,徒兒不孝,辜負了您的期許,還請師父降下責罰,然後,忘了季玄吧!”
季玄眼中浮起霧氣,語氣有些哽咽,忽然往後挪數步,五體投地地跪拜下去,久久不願起身。
孫紘此時再也難耐心中的悲涼,老淚縱橫,顫顫巍巍地伸出右手,緩緩落在季玄的頭頂……
…………
“師祖在上,弟子不孝,如今有諸事不明,特來您靈前求教!”
“您曾言及天道至簡,我輩求道之人,當舍去外道種種,讀書明理、讀書明智、讀書明心,以正對邪,以堂堂之道,威壓邪魔外道,於是門下弟子皆隻習浩然氣,不悟神通,不修他法,進境雖快,然機變不足,多出書呆庸才,您,錯了麼?”
“你曾立下誓言,天下邪魔不蕩,則浩然正氣不盡,建立天道書院,傳授浩然正氣,門下弟子,僅能對邪魔外道出手,匡扶社稷,庇護天下蒼生,然,世道不清,宵小輩出,不知多少門下弟子被奸人陷害,含冤道消,您,錯了麼?”
“天下門派繁立,修行盛世乃現,多有鬥法切磋之舉,然我書院不參世事,不顯名聲,恪守鎮壓魔穴之職責,漸不為世人所知、所敬、所擁,門下弟子日漸凋零,書院英才十不存一,長此以往,終有衰敗破落之日,見此情此景,弟子心痛難忍,敢問師祖,您,錯了麼?”
恢弘的大殿內,孫紘悲戚的聲音孤獨地回蕩著,他跪倒在中央,上方是一張高大的畫像,一名手持書卷的白發老者威嚴地望著蒼穹,一身浩然正氣透過畫像,充斥著這方封閉的天地。
“大膽孫紘,竟敢在此質問師祖之靈!你眼裏還有沒有院規了?”
孫紘不知哭了多久,殿門突然打開,幾名老者魚貫而入,站在孫紘身後,神情各異,有的麻木,有的同情,有的憤怒,有的擔憂,隻有為首的老者,刻板威嚴,散發上位者的氣息。
為首的老者站前一步,厲聲說道:“孫長老,您在祖師殿質疑師祖訓誡,已是犯了大不敬之罪,本座且念你事出有因,一時糊塗,記下你這次罪責,招生過後,你自認領懲罰,去鬼寺麵壁三年!”
孫紘站起身來,眼圈泛紅,望向身後眾人,目光卻靜如止水,隱隱有些深沉之意。
突然,他哈哈大笑起來,如癡如瘋,直至笑得腰身都直不起來,滴滴淚珠落在黑石地麵,響起清脆的水滴炸裂之音。
“招生?老夫還有何麵目去招生?堂堂兩百歲的夫子,竟然連自己的弟子都說服不了,不,他說服了老夫,堂堂浩然氣,巍巍浩然劍,竟然不能斬盡世間宵小奸邪之人,孰是孰非,孰正孰邪,又是何人定論?”
為首老者臉上浮現怒氣,寒聲說道:“正邪自是由根腳定奪,正所謂氣由心生,名門正派與邪魔外道勢不兩立,你連這個都分不清,當真枉讀聖賢書,越活越糊塗了!”
“孰是孰非,孰正孰邪……”孫紘沒有理會老者,低聲呢喃,仿佛喪失了魂魄,搖搖擺擺地走出門去,望著不似金丹境的強者,反而像是孤苦無依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