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菇霞山回來,新安一直躲著桓濟。
她從桓濟席上的表現知道其實桓濟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隻是不說而已。
自己在菇霞山耍的小小心機傷害不了王獻之,他反正不在乎自己,如果一定是傷害的話,那麼也隻是傷害了他一直睥睨天下的高傲。可是對於桓濟,自己輕輕作勢倒在他的懷裏,無論他是否識破自己的伎倆,都隻會傷害他,如果他識破了,必然對新安公主失望,如果沒有識破,心中燃起希望,而自己必然的離去自然會令他心灰意冷。
新安心中歉疚,隻能遠遠躲著。
桓濟也察覺到新安的躲閃,心中抑鬱。在菇霞山上,自己摟著新安的感覺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那種感覺仿佛是珍寶失而複得的激動和擔心再次失去的恐懼一齊交織壓迫著自己的心髒。而現在,他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以再失去她,可是摸慣刀劍泛光刀刃和女人美麗臉龐的他卻不知道如何挽住她。她像是光,倏忽不見。然而不服輸的精神卻迫使桓濟鼓起勇氣去追逐:即便她已為人婦,曾經的夫妻魚水之情也絕不會忘得一幹二淨的。
桓濟邀新安登高賞菊,邀她去集市閑逛,邀她一同賞月,邀她去茶館品茶,新安都說身體不舒服拒絕了。
賞菊賞月雖然雅致,但是自己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盤算如何離開將軍府,離開建康城。首先要找個合理的理由出去,雖然桓濟不會幹涉自己的行動,但是眼下身份已經被識破,貿然出去肯定會被阻攔,至於出城就更加困難了。其次行李之類一定要收拾好,肯定不能從將軍府帶出的,太過明目張膽了,但也不能不帶行李,自己的物質需求還是需要得到滿足的。再者就是交通工具,牛車馬車都太笨重,羊車慢騰騰,何況還要帶著馬夫暴露行動,走路又太慢了,很容易就被追上,唯一最快的就是騎馬,可是自己不會啊,這實在是個問題。最後一個問題就是出逃的經費了,自己這次出逃不能太狼狽,逃出建康後,打算遊山玩水吃喝玩樂一番,再開個小店,歸隱江湖。可是自己現在的身家估計吃喝都成問題。
恰在新安心裏犯愁的時候,桓濟又來邀新安去看賽馬。
這正是新安求之不得的!
賽馬是讓人血脈噴張的運動。這是21世紀的李新安看到4世紀的賽馬活動時的評價。她看過賽馬,在電視節目裏,也沒有太多感覺,隻是覺得騎裝很帥氣,馬行進的步子很優雅,奔跑時的曲線很流暢,僅此而已,然而此刻在現場的感覺截然不同。賽馬的場子設在野外的開闊地。幾十匹馬,血紅色、雪白色、棕褐色、深黑色的,各種各樣的馬。新安注意到一匹白色的馬,它的額部有一撮血紅的毛,它和所有的馬都不一樣,它不低頭吃草,也不蹬腿,隻是安靜地站在那裏,目光流露出一種沉穩的氣質,高高揚起的頭,頸部和肚子的曲線一氣嗬成,天然的優雅不可侵犯。新安看著那些馬,明明是馬,可是目光卻不由陷入馬的眸子裏飄飄忽忽,仿佛看見了王獻之一般,一樣的沉穩,一樣的高傲。她禁不住上前去摸摸它,它似乎感覺到自己柔軟的感情一樣,看自己的目光竟然也是柔軟得像綢緞一樣光滑。它終於低下頭來,蹭了蹭新安的臉。它的毛發很柔軟,蹭在自己臉上軟軟的、癢癢的,像是太陽曬過自己的感覺。新安覺得自己愛上了那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