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綠端著食盒進了聽水閣，新安還眠在床上。青絲低垂，順著紅色帷幔的縫隙裏探出，像是植物的根須，層層疊疊盤桓交錯。
翠微打好了洗臉水，擱在麵盆架上，聽著窗外雨打芭蕉的聲音，雨季這麼快就來了。
新來的小丫鬟不懂事，風風火火進了屋子擱下油紙傘道：“好大的……”剩下的雨字就被翠微一個眼神嚇得吞回了肚子，仿佛還和屋外的雨一樣咕嘟咕嘟作響。
煙綠看著新安的帷幔半天沒有響動，不由納罕，看著翠微。翠微拉著煙綠出了屋子道：“她方才醒，我打好了洗臉水，見她又睡著了。”
“怎麼這麼倦？”煙綠吐吐舌頭道，“和老爺同房時好像也不似這樣。”
翠微猛地一捏她的肩頭道：“亂嚼舌根，現在也這麼不老實了，小心挨罰。”又道：“她昨兒晚上三更時候才睡，不知在忙些什麼。”
“怪了，府裏的事管家老爺和茗香姑娘不都在忙麼？她也不過問多少。”
翠微撇撇嘴：“誰知道，昨兒又進宮，似是給太後娘娘送了個宮女，據說可人貼心。”
“這事你是聽誰說的？公主可沒提起過啊！”煙綠奇怪。
“沒有不透風的牆，我也是在廚房聽見李嬤嬤說的，她家老頭子是謝大人家的跟差。昨兒親眼看見的。”
新安已經眠在床上半天不起，腦海裏不斷閃現著昨夜的情景。
小丫鬟見帷幔響動，知是主人醒來，便問：“夫人，洗臉水打好了，要梳洗麼？”
新安仍然在想事，不理她。
於是她又低頭問了一遍，新安嗯了一聲，問：“今天什麼日子？”
“六月初七。”小丫鬟補充道，“今天陶畫公子和歸隱寺大師來府上驅邪。”
新安想起，眼珠一輪，道：“知道了，等下讓府上的丫頭嬤嬤一起去看驅邪，也要叫上三位如夫人。”
洗漱整妝完畢，新安邀桃葉一起進食，派去的丫頭回傳說，桃葉姑娘和老爺還睡著，不曾起身。於是一個人索然無味地吃了早茶，坐在花園的亭子裏賞雨。雨珠晶瑩地從荷葉上滾落，如絲如線落入池中。
謝玄忽然出現在亭中，嚇了新安一跳。
“玄，你怎麼來了？”
“安兒，我今天就要去廣陵上任了，特來拜別的。”
“這麼快？”新安問，“東西都準備齊全了？”
“是的，替你辦完了宮婢的事，接下來走的時候也能放心許多。剩下的事還有陶畫幫著，我也不擔心啦。”謝玄舒心地微笑，濃黑的眉毛舒展開來。
新安滿是感動地握著他的手：“玄，你真……”
“你不用說，我去廣陵也是要做大事的，我要在那裏訓練謝家軍。前秦越來越猖狂了，皇上不安，我必須要早做準備。”
“其實今天我也是要做大事的。”
“什麼？”
“除內奸！”
“這事……”謝玄疑惑，“你找到內奸了？”
“嗯。”新安點點頭，又搖搖頭，“不過也許她並非真正的內奸。太後說等到張小姐得寵，陶家莊眼線組織的權力才能到我手上，所以現在我自己也不能確定，畢竟我和陶畫的名冊上寫的都是最低級的眼線。”
謝玄猶疑片刻還是拉著新安入懷，看著她的眼睛道：“這些日子恐怕要辛苦你了。”
新安稍覺驚恐，但是沒有推阻，由謝玄擁著自己。他是真正愛自己的人，雖然他從不曾說出口，但是自己也能感覺到他眼神裏的欣賞與溫柔。自己也很累，也希望有個人可以一直這樣守護在自己身邊，不會拋棄，不會猜疑。
她還想說話，卻隱約聽見人聲：陶家莊三公子來了，立刻推開了謝玄，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