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朱漆門,重簷屋頂皇宮中,上承天帝旨意、下顧百姓民情的乾坤殿裏,每根粗巨的殿柱上都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衝天火凰,火凰腳下是潔白的祥雲,頭頂前方是一輪紅日,火凰的姿態各不相同,或正麵,或背麵,或在飛翔時回首。但無論何種姿態,目光卻都是溫和中透著淩厲,似同情三千世界,又似睥睨世間萬物。令人每每看了,都難以抑製地心潮澎湃,生出臣服之心。
一身九天飛凰凰袍的東方淩天坐在金色凰椅上,手中拿著剛收到的折子,蹙眉看向左丞右相及六部的幾十名高層官員,說著藍原國又犯邊境的事,問眾卿覺得該如何應對?
眾官各個小團體之間互相瞧了瞧,在一番弄眉擠眼下,便有官員出列表達了所有與她想法同樣之人的意思,說小股進犯,純屬小打小鬧拔毛玩兒,何需理會?
此言一出,另一邊便立即有人反對,說即使不是大軍,獅子身上的毛又豈是能讓人隨意拔著玩兒的?若不加以重視,犯者必定會天天來拔,且一次會比一次來的多,如此,便總有一天會被拔光,所以皇上您一定要三思三思再三思。
那邊反駁說這麼點無足輕重的小事兒,哪裏需要皇上動腦子九思?以皇上無人能及的智慧,動動手指頭便知如何將幾個不長眼的小毛賊輕易打發了去。
這話遭到更嚴厲的回應,說如今正逢南方水患,月蓮教又藏有野心蠢蠢欲動,在這時拿小股騎兵進犯,分明是藍原國的試探。若是不加理會,待南方教民造反、我朝去鎮壓而兵力被牽製時,她們的小試探就會變成大軍,到時如何破解?
可對方卻駁斥說這完全是惶惑人心……
……
除了老奸巨滑不說話的中立派,正反兩方在大殿裏辯得口水四濺、無比激烈。站在眾官前頭的左丞與右相,卻如兩座山般,垂著眼簾入定一樣巍然不動。
東方淩天對於這種朝堂爭論早已習以為常,根本不加評判,也不打斷,由著她們先耍耍嘴皮子過足嘴癮,反正她心中早有決斷。當底下有人說“我等爭論無義,隻待皇上聖決”時,她那雙如鷙鳥一般銳利的朗目威嚴地往下一掃,朝堂立刻安靜下來。她看著一直未曾發言、腰背直立的東方明珠:“歸德將軍,你的意見?”
二皇女東方明珠立即出列:“回皇上,此事牽涉甚廣,臣,唯聽聖裁。”
東方淩天沒說什麼,又看向東方慧:“戶部司元巡官,你有什麼想法?”
三皇女東方慧恭敬出列:“回皇上,臣覺得邊境不能不做禦敵防範,南方不能不防範發生叛亂,哪一方麵,咱們鳳臨國朝廷都要強勢出擊,不能有絲毫示弱跡象,以免有損皇上的天威。這兩年都是大事,自然不能少了我們的歸德將軍,臣相信,隻要戰神出馬,滿朝文武便心中踏實,黎民百姓才不會人心惶惶。但歸德將軍具體前往哪一邊,隻有皇上才能做出聖斷。”
東方淩天麵無表情,依然沒有明確的態度,轉首問左丞右相:“兩位丞相無話可說?”
分管吏部、禮部和戶部的左丞蕭陵出列道:“臣認同司元巡官的話。”
分管兵部、工部和刑部的年輕右相穆丹薇出列道:“皇上是聖明之帝,臣相信皇上心中已有最正確的定論,隻要皇上下旨,臣等定然按旨意照辦,萬死不辭!”
狡猾的狐狸!三皇女東方慧心中暗罵一句,手緊了緊,隻希望母皇將東方明珠派遣到南方平叛,如此,她才有機會趁亂下手。雖然祖製中嚴厲禁止皇女之間互相殘殺,若被發現,懲罰相當重,但隻要行事小心,不要她的性命,弄她個殘廢臥床總可以!生活不能自理、連路都不能走的皇女,如何競爭當選太女?
數次帶兵擊退邊境敵患,二皇女戰功累累。在鮮血的不斷洗禮中,東方明珠的身上自然而然地帶了股殺伐之氣,即使回朝安逸了數月,也依然有軍人才有的鐵血氣質。風沙與征戰,讓她那張年輕但並不白皙的臉總是一派肅穆,凝眸之時,就如波瀾不興的黑海。
而三皇女東方慧卻一直都在京都,養得連雙手的皮膚都白皙細膩。不管心裏怎麼想,起碼表麵優雅知性。在皇師的教習下,她茹古涵今,學識淵博,又從不高高端起皇女的架子,且禮賢下士,為所有人稱頌。
雖然東方淩天對這兩個女兒都相當滿意,但因為東方慧常在身邊,又經常投其所好哄她高興,感情自然要稍微深厚一些、偏愛一點。可事關立儲大事,她仍然要仔細斟酌掂量,多多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