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市像個文藝青年,睡得晚,萬家燈火早已齊齊滅了,它還自顧自地找樂子。這麼說又不對,因為它起得早,五六點鍾的公車和地鐵已經呈現出了風卷殘雲的趨勢,你永遠搞不清楚,他們從哪兒來,要到哪兒去。
陳清婉就很頭疼這一點,每次到北京都令她無比困惑,雖然她不會開車,但她有方向感,奇就奇在,她每次從辦公地點往返於兒子的咖啡館,走的都是不同路線,比如早上走的時候明明走過一座立交橋,晚上回來卻路過了一個冗長的地下通道。以話多、熱情、逗樂子著名的北京的哥們根本不會給她時間去糾纏這些問題,到地兒給錢就成。
今天晚上,她把剛關好店門的陳奕拖上樓,下定決心說,“小奕,你買輛車吧!”
陳奕驚了一下。母親有好幾輛車,但她不會開,一摸方向盤就手抖,自嘲為歲數大了,膽子小了,可他呢?年輕力壯,視力正常,但有一點無法啟齒,他遺傳了母親的恐車症,隻要臉前麵出現了擋風玻璃,他就心跳手抖腿哆嗦,腦子也不好使了,想著刹車,踩下去的卻是油門,買車?媽呀,這是讓你兒子送命啊!
陳清婉看見兒子沉默不語,額頭卻滲出一層細密的汗,遂關心地問,“兒子,你不舒服?熱嗎?我去把空調打開。”
陳奕看母親又坐回身邊,還是一臉探究的表情,腦子隻好高速旋轉,搜尋借口,“媽,我那個,那個,不太想,就是……對,我暈車!”他一拍大腿,這就是傳說中的急中生智。
陳清婉笑笑,不理會他,有些哀怨地說,“還是小米好,每天送我,她開車可好了,別看車不怎麼樣,嗖嗖的,快著呢,打開車窗時,感覺自己也像個瓢蟲似的飛了起來,我想她了。”說完,又長長地歎了口氣。
陳奕有些不高興,嘟囔了一句,“再喜歡,人家也跟我離婚了。”
“我聽秦菲說,你有外遇了?”
“外遇?胡扯!”陳奕像被踩著尾巴似的跳起來,在屋子裏亂竄,“你兒子,我,像那種人嗎?”
陳清婉饒有興致地看他,又問,“我可聽說了,粉紅絲襪,還有一大包杜蕾斯,果味的還是清涼裝?”
“媽!我的媽媽哎!”陳奕垂頭喪氣地蹲在衣櫃前,“開放也不能這麼的吧?我可是你兒子,不是你手下的模特!再說了,那粉紅絲襪不是我的!”
“肯定不是你的,你又不是變態,穿什麼粉紅絲襪!”陳清婉一邊說,邊對著鏡子往臉上塗抹深海魚泥,“這東西美容,得慢慢地塗,慢慢地按摩,這樣有利於吸收,中間不能隨意亂動,要不然營養就流失了……”
陳奕看著喋喋不休的母親,看這架勢,不交待就別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