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趙越與陸追也順利抵達了虎頭崗的山口,兩人先前在來路上撞見了一具無頭屍體,細看正是當日傷溫柳年的野傀,雖然已被斬首斷臂,卻依舊還在地上用極慢的速度前行,腳上白骨森森,身上衣服也早已成了灰黑破布,在黑夜中尤其恐怖。
陸追皺眉道,“怪不得叫百足蠱,死而不僵。”
“幸好還在山中,若是被百姓看到,城知又會起什麼謠言。”趙越反手拔刀,將其心脈盡斷。
野傀原地晃動了兩下,隨後終於一頭栽倒在地上,發出陣陣令人作嘔的惡臭氣息,竟是在一瞬間便腐敗一空。
“不會再起來了吧?”陸追問。
“不會。”趙越道,“不知道還會不會再遇到其他野傀,沿途小心一點。”
陸追點頭,與他一道繼續前行。
和之前兩回不同,這次虎頭幫入口處的守衛多了不少,粗看也有二十人,火把明晃晃的,將四周照得極為亮堂,莫說是人,就連鳥雀隻怕也飛不進去。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趙越微微皺眉,怎麼防守一下嚴密了這麼多。
“不像出事,倒像是在等人。”陸追道。
趙越細細一看,果然就見有一個打頭的男子正在張望山路另一頭,的確像是在等人。
“蒼茫山中還有其餘未被剿滅的匪幫?”趙越道。
陸追打趣,“我們算嗎?”
趙越:……
“來了。”陸追揚了揚下巴。
一個身形魁梧的男子出現在路口,走路速度很快,顯然也是有功夫底子的,再往近一些,雖然臉被黑巾擋住,卻還是可以依稀分辨出,此人正是穆家莊的二莊主穆萬雄。
趙越瞬間握緊拳頭。
陸追在他肩頭拍拍,示意切莫衝動,自己則是繼續盯著下頭的動靜。
“貴客來了。”打頭的男子態度很恭敬。
“你是何人?”穆萬雄警惕性很高。
“自然是虎頭幫的人。”男子道,“奉我家幫主之命,在這裏迎接貴客。”
穆萬雄冷哼,“他為何不親自出來?”
男子並未回答他的問題,隻是道,“這句話還是不要讓幫主聽到為妙。”
穆萬雄聞言雖說沒多少反應,心裏卻難免不屑,躲在窮鄉僻壤的荒山之中,還真將自己當成了大人物,本事沒見有多強,倒是挺會裝神弄鬼。
男子帶著穆萬雄進了山,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霧氣之中,又過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那些守衛弟子才各自散去,等到趙越與陸追進山,四周已經重新恢複寂靜,莫說是穆萬雄,就連鬼影子都沒一個。
“四處都是漆黑一片,怕是不好找。”陸追道,“若像左護法當日所言,報喪鳥都養在地下,那很有可能還有一大片暗室。”更加沒頭緒。
“越說越邪乎。”趙越搖搖頭,“不過至少能確定一點,穆家莊的確與虎頭崗有交集,不管是從何時開始,最起碼野傀與焦黑屍體都能找到事主,蛇鼠一窩,誰也不冤枉。”
“報喪鳥喜陰寒潮濕,這裏最潮濕的地方,應當是北邊那一片。”陸追道,“先過去看看。”
蒼茫城水路不算發達,即使山裏的溪流要相對多一些,也遠不能同魚米江南相提並論。就連占地頗大的虎頭幫,整座寨子裏也隻有北邊一條河,水質不僅渾濁而且苦澀,平時很少有人會喝,所以兩岸生滿青苔,水草長得能有一人高。
四周空無一人,趙越站在高處往下看,就見一大片水草被踩倒,河邊巨石上的青苔也被清了一塊。
兩人一道跳下去,陸追隨手拔出一株水草,檢查了一下道,“看樣子像是幾天前剛被踩斷,還很新鮮。”
“巨石下還拴著兩個水桶,應當是為了取水。”趙越道,“不過河水如此髒汙,做飯洗衣都不行,喂喂牲口倒是可以。”
陸追猜測,“報喪鳥?”
趙越點頭,“而且十有八|九,還是中蠱後的報喪鳥。”才能飲得下如此渾濁的河水。
“根據你我多年在山中的經驗,虎頭崗地處低窪,應該很容易就能打出水井。”陸追道,“明明不缺水卻又來此處取水,隻能說明是貪圖方便。”
“去附近看看吧。”趙越道,“說不定真能找到報喪鳥。”
陸追點頭,與他一道折返虎頭崗內。隻是兩人找了一大圈,也沒發現哪裏有異常,至於穆萬雄與先前那名男子,更是壓根就不見蹤跡。
趙越心裏有些暴躁,接連三次暗探,卻回回都隻能自己瞎打轉,聽上去著實憋屈。
陸追安慰,“大人是不會責怪大當家的。”
趙越聞言表情一僵,如同被人撞破心事一般,扭頭看向陸追。
陸二當家冷靜無比,“我們再去前頭看看。”一定要轉移話題,千萬不能在這裏打起來。
趙越有些心情複雜。
這種似乎每個人都很懂的感覺,真是非常……糟糕。
天知道,自己還什麼都沒有做,甚至連想都沒有仔細想過。
陸追在前頭道,“大當家。”
趙越很想將他的嘴捏起來,哪有人在暗探之時還這麼多話?
陸追道,“有個了不得的發現。”
“嗯?”趙越大步上前。
“這間屋子裏是胡麻籽。”陸追側身讓開位置,讓他從窗戶往裏看。
“胡麻籽又如何?”趙越不解。
陸追道,“是最常見的鳥食。”
趙越又往裏看了一眼,就見除了地上散開的,牆角還堆著幾十個大麻袋,裏頭裝的應該是同一樣東西。
陸追道,“有水有胡麻籽,的確像是在喂報喪鳥,這玩意人也吃不了多少,會跑肚。”
趙越從懷中拿出一根銅絲,三兩下便撬開了屋門。
陸追皺眉跟進去,“要做什麼?”
趙越從懷中掏出兩瓶粉末,打開撒到了胡麻籽中。
陸追愈發疑惑,先前沒聽提起過,還帶了□□出來?
“走吧。”趙越轉身出門,重新落鎖。
陸追問,“□□?”
趙越搖頭,“不是。”
“那是什麼?”陸追又追問。
趙越道,“助興之藥。”
陸追:……
陸追:……
陸追:……
趙越嫌惡,“你這表情是見到了鬼?”
陸追道,“大當家為何要隨身攜帶春|藥?”擰門撬鎖這般熟練也就算了,居然還隨身帶這種東西!若是被溫大人知道還了得,說不定還會當成采花賊抓起來。
趙越瞪眼道,“是助興藥,不是春|藥!”
都這陣了為何還要如此虛偽,陸追問,“那是助何事之興?”
趙越沉默。
自然是那檔子事。
“好吧,就算它不是春|藥,”陸追主動後退一步,“那大當家為何要隨身攜帶助興藥?”一樣很不合理啊!
趙大當家繼續沉默。
因為這是暗衛送給他的。
昨天原本正在院中擦刀,突然就被塞了兩瓶這玩意,還眉飛色舞說了一些“隻要彼此兩情相悅,不管是神仙還是妖精,用了都說好,我家公子可以作證”之類的話,然後便瞬間消失,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
等到人走之後,趙越看了看桌上兩個小紅瓶子,原本想隨手扔掉,最後卻還是鬼使神差拿回了屋內,沒想到今晚恰好派上用場。
也算是物盡其用,沒有浪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