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朝中混得如魚得水,沒有哪位大人會不明事理。溫柳年雖說已經離開王城六七年,又暫時還沒有官職,但他此番是被禦林軍總統領向冽親自接回王城,又一來便與皇上在禦書房不眠不休長談三日,擺明了是要被重用的架勢,所以這陣一聽他正在街上逛,不消片刻功夫,便已經有七八位大人“恰好路過”,有的坐轎有的騎馬,有的索性跑得氣喘籲籲,都是笑容可掬無比熱情,除了盛讚溫柳年博古通今才思敏捷之外,自然免不了還要附帶誇獎一番趙大當家——雖說看著身材著實太高大了些,腰裏掛著刀還有些凶,但幸好在官場待久了,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多少也練了一些,所以諸如“秀外慧中”“知書達理”之類的詞句,還是毫無壓力便能說出來。
“當真是如花似玉啊。”年逾古稀的劉大人恰好路過——他是當真恰好路過,轎夫又多嘴說了句“溫大人與溫夫人似乎在前頭逛”,於是便也下轎想打個招呼,說話時沒怎麼細看,覺得既然是夫人,不管是美是醜,讚一句如花似玉總不會出錯,誰知說完抬眼就撞到一張黑風煞氣臉,於是當場便被驚得後退兩步。
“劉大人。”溫柳年表情無辜,“您小心著些。”
劉大人甚是茫然——自己到底是耳背還是眼花,這溫夫人生得真是好生別致。
街是逛不下去了,旁邊就是一座茶樓,溫柳年拉著趙越的手走進去,尋了間雅間要了壺茶,然後便坐在他身邊,小心翼翼道:“沒生氣吧?”
“我怎麼會為這種事生氣。”趙越將刀放在桌上,把人抱到自己腿上,“隻是有些哭笑不得罷了。”
“別管他們。”溫柳年摟著他的脖子,“歇一陣子便回去吧。”
“不找宅子了?”趙越捏捏他的鼻頭。
“要找,不過可以先問問尚堡主,然後我們再去看。”溫柳年道,“如此被他們接二連三打擾,也沒心情去逛。”
趙越點點頭,又問小二要了兩盤點心,是他最喜歡的金絲餅與核桃酥。
“不要了。”溫柳年罕見沒興致。
“不要?”趙越不解,“是不是胃不舒服?”平日裏分明最愛吃,一個接一個都不帶停嘴。
“先前皇上找我進宮的時候,叫禦廚做了許多。”溫柳年苦了臉:“吃撐了。”
趙越頓時不滿,平日裏自己養得好好的,怎麼一進宮就吃傷胃。
“喝一壺茶就好了。”溫柳年靠在他懷中,懶洋洋打嗬欠。
趙越握住他的手,湊在嘴邊剛親了親,外頭便又傳來一聲熱情問候:“溫兄啊!”
溫柳年眼前發黑。
趙越將人攔腰抱起,剛打算從窗戶跳出去,雅間門卻已經被人推開,張蘊喜氣洋洋道:“是我啊!”
溫柳年縮在趙越胸前:“哦。”知道是你。
“我方才路過,就聽小二說溫兄與趙大當家在此喝茶。”張蘊很是熱情,一屁股坐在兩人對麵。
溫柳年扯扯趙越的衣袖,讓他將自己放了下來:“張兄找我有事?”
“沒事,就是上來看一看。”張蘊笑容很是憨厚。
溫柳年:……
“家父從小就教導我,要與溫兄這般學識淵博的人多加往來。”張蘊言辭間充滿豔羨,“當年殿試時的場景,我到現在還能倒背如流。”
溫柳年疑惑:“張兄當時也在?”
“我若是在便好了。”張蘊老老實實道,“是從小話本上看到的,將當時的場麵做了極為詳盡的描述,還配了溫兄的畫像,賣得價錢可不便宜。”
溫柳年心情很是複雜。
風水輪流轉,自己居然也有被別人寫進話本的一天。
“對了,我還要多謝溫兄。”張蘊拱手。
溫柳年納悶:“謝我作甚?”
“當日多虧有溫兄引薦,我才得以與追影宮諸位英雄結識。”言及此事,張蘊連眼神都開始發光,“真不愧是江湖第一門派,說話做事都極為霸氣。”
溫柳年發自內心道:“張兄客氣了。”就算是沒有我引薦,隻要有人上去搭訕,都一定能得到熱情回應,說不定還會被抱起來丟到天上——一般人也著實無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