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白月盤踞東海已久,楚軍對其自然不可能絲毫戒備也無。但在楚淵與沈千帆率大軍抵達之前,楚恒也不願折損兵力去與之抗衡,因此雖說也出了兵,戰事卻打得極為消沉,攻不進城便不去攻,每日隻是在外頭人吼馬嘶叫囂一番,便草草鳴金收兵,生怕會真的打起來,副將都是楚氏父子心腹,自然也知道該怎樣配合,才能將這場戲演到最好。一時之間整片東海看似兵荒馬亂,雙方卻幾乎沒有傷亡。
“明明什麼都沒做,還能日日寫出新花樣,也算是不容易。”溫柳年將手中戰報丟到一邊。
“皇上與千帆約莫還要等一陣子才能到。”沈千楓道,“現在最重要的事,便是拖延時間。”
“虧得有西南王啊。”溫柳年感慨。
葉瑾脊背挺直抱著貓,十分冷靜。
溫大人從善如流:“我隻是隨便說說,其實仔細一想,西南王也不是很重要。”
沈千楓:“……”
“大人!”暗衛在外頭道,“尚堡主寫來了一封書信。”
“書信?”溫柳年納悶,先前還在想怎麼還不見回來,現在看來是被耽擱了?
“看火漆應當有急事。”暗衛遞給溫柳年。
沈千楓與葉瑾也上前一道看。
“又是貝沙灣?”溫柳年皺眉。
“混蛋!”葉瑾沉默許久,突然狠狠罵了一句。
知道他向來喜歡小孩,也見不得小孩受苦,沈千楓摟過他的肩膀,輕輕安慰拍了拍。
“尚堡主說會與師爺留在海菜島,或許能找到別的線索。”溫柳年道,“暫時就不回來了。”
“也好。”沈千楓道,“紫花嬸嬸在東海頗有勢力,有她出手相助,理應對我們有利才是。”
“那現在怎麼辦?”葉瑾問,“若是什麼都不做,隻怕有更多的孩子會遭害。”
“這倒是不難辦。”溫柳年道,“孩子之所以會被拐走,一來是父母受了騙,以為是要送娃娃去學手藝討生活,二來是被人販子拐走,估摸著第一種可能性要更大一些。”
“大人有何想法?”沈千楓問。
“隻要讓那些漁民知道,將孩子好好留在身邊,要比送到外頭更有前途,自然就能將此等情況杜絕大半。”溫柳年道,“畢竟若非迫不得已,也沒人會願意與骨肉分開。”
“所以?”葉瑾試探。
“這就要穀主出麵了。”溫柳年捏捏下巴,畢竟有王爺的身份在,說話辦事要方便許多。
於是當天晚上,葉瑾便與沈千楓一道去了王爺府。
“要組建一支新的海軍?”楚恒聞言不解。
“不是現在就要上戰場,而是為日後加強海境邊防做準備。”葉瑾道,“趙大當家的師父乃是東海奇人,水性極其了得。皇上在得知此事後,便動了念頭要組建一支水下軍。”
“原來如此。“楚恒點頭。
“要練水下功夫,自然是年歲越小越好。”葉瑾道,“溫大人已擬好榜文,若是王爺覺得沒什麼問題,我便下令送往東海各州縣了。”
“如此著急?”楚恒皺眉,“如今戰事未停,可要將此事押後一陣再議?”
“有王爺與西南王作戰,這訓練水下軍的差使,交給溫大人便是。”葉瑾道,“兩不耽誤。”
“小王爺既然已經有了部署,那本王自當全力配合。”楚恒很識趣——楚國大軍即將抵達,這當口也沒人敢招惹葉瑾。
幾天之後,一道榜文快馬加鞭被送往東海各地。一時之間人人都在說,溫大人過陣子要招兵,替皇上組建一支水軍,隻收六七歲到十幾歲的小娃娃,師父還是東海裏的老神仙。一旦被選中,全家人不僅能吃上皇糧,朝廷還會有封賞,這可是天一樣大的好事。
“當真能扼製住嗎?”葉瑾問。
“就算不能十成十,至少也能有八分作用。”溫柳年道,“至於那些已經被拐走的娃娃,也隻能盼著大軍趕緊抵達,好早日解救出牢籠了。”
落櫻島冰室內,趙越□□上身閉目打坐,周圍隨時冰天雪地,心裏卻如同有一團烈焰在焚燒,真氣久久凝結與胸前,帶來陣陣鈍痛。
雲斷魂站在他身邊,道:“莫要強求。”
趙越調息片刻,緩緩睜開眼睛:“師父。”
紅柳刀法已然練到第九層,最後一關卻遲遲無法突破,每到緊要關頭,總覺得真氣鬱結於胸,絲毫動彈不得,每每都是大汗淋漓方才驚醒。
“當初教你的時候,我便說過這套刀法七分靠努力,三分靠天命。”雲斷魂道,“江湖之中能練到此等境界者已然少之又少,不必太過執念。”
趙越點點頭:“徒兒知道。”
“東海戰事已起,想來你也早該心急如焚才是。”雲斷魂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吧。”
“現在?”趙越有些吃驚。
“紅柳刀法的最後一層,若是機緣恰好,練成隻是一瞬間之事,但若執念於此,隻怕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成。”雲斷魂道,“依你現在的功夫,已然能在中原武林排上名號,如今東海戰亂遍地烽火,正是小柳子需要你的時候,還是暫時出關為好,待將來一切都浪靜風平之後,你若再想回來繼續練功也無不可。”
“多謝師父。”趙越欣喜。
“這是尚堡主寫來的書信。”雲斷魂道,“他此時正在海菜島,你可先與他會和,再做後續商議。”
趙越點頭:“是。”
“此後若還有什麼事,盡管寫信來便是。”雲斷魂拍拍他的肩膀,“雖說過去的二十多年吃了些苦,但也多了不少旁人沒有的曆練,將來定然會越來越好。”
趙越笑笑:“待到戰事結束之後,我再帶著小柳子一道回來,當麵拜謝師父。”
過了三日,商船路過落櫻島,趙越與眾人告別之後,便南下前去找尚雲澤。溫柳年則是日日待在宅子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挖空心思寫檄文,句子越來越長,辭藻也越來越華麗,引經據典文采斐然,經常是楚承站在城牆上念完,下頭的軍士也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有一回信使又送來一封新的,滿篇之乎者也,楚承才看了兩三句就開始腦仁子發疼,便丟在一邊沒有理會。溫柳年知道之後立刻親自跑到王爺府,念叨了整整半個時辰,語調頗為憤慨,陳詞極其激昂,到最後莫說是楚恒,就連倒水的下人也有些頭暈眼花。待到好不容易將人送走,楚恒立刻親自修書一封送往前線,將楚承罵了個狗血噴頭——讓你念你就好好念,平白無故休要往家中惹麻煩!
楚恒幾乎氣結,派人費勁千辛萬苦,才將那厚厚一摞紙給找回來。
東海百姓原本還在膽戰心驚,甚至已經做好了背井離鄉的準備,沒料到這場仗居然如此不慍不火,天天就見雙方互相叫罵,罵完就鳴金收兵,一時間心裏又驚又疑,都在猜測是怎麼回事。傳聞紛紛揚揚,不過有一條倒是流傳最廣,可信度也最高——那就是西南王並不想要謀朝篡位,隻想擴大疆域,將白江以南據為己有。之所以一直拖延戰事,隻是為了能找個時機,好與當今天子當麵和談。
“當真如此?”楚承皺眉問。
“誰說的準呢。”楚恒慢慢濾去杯中浮沫,“不過這樣也好,楚淵可算是自投羅網。”
“可要試著拉攏西南王?”楚承又問。
“時機未到。”楚恒語調不緊不慢,“姑且再等上一等。”
溫府之內,葉瑾替沈千楓鋪好被子,然後便衝到了溫柳年房中——完全不想睡。
“穀主。”溫大人已經打算歇息,見他急匆匆進門,頓時被嚇了一跳,趕忙從床上坐起來問,“可是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事。”葉瑾擺手。
溫柳年:“……”
那是為何?
五隻紅甲狼排成一行,吭哧吭哧沿著桌腿爬上來,集體衝葉瑾晃須須。
要吃蟲。
葉瑾敷衍將桌上的肉末罐打開,然後就坐在了溫柳年床邊,目光異常爍爍。
“穀主?”溫柳年驚疑,千萬別是中邪了啊,什麼眼神這是。
“有事相求。”葉瑾開門見山。
“什麼事?”溫柳年問。
葉瑾斟酌了一下字句,然後道:“從前有一個邊疆王,為人非常非常淫|蕩。”
溫柳年:“……”
“但是有個人偏偏不相信。”葉瑾憤慨,“要怎麼樣才能讓這個人相信,那個邊疆王當真是個淫|賊,從而答應讓我閹了他?”
溫大人覺得身下一疼。
“大人是我大楚第一才子,定然會有辦法。”葉瑾目光閃閃。
“這……西南王也不淫|蕩啊。”溫大人艱難道。
“全楚國也沒人比他更下|流啊!”葉瑾聞言立刻怒,怒完才覺得似乎有些不大對,好像暴露了什麼,於是調整情緒道,“也不一定就是他,還有可能是丹東王。”
溫柳年抽抽嘴角:“丹東王都快八十了。”
“或者慕寒夜?”葉瑾孜孜不倦舉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