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王城,過年總是要比別的地界更熱鬧一些。臘月二十裏頭,家家戶戶都在忙著置辦年貨,集市裏人頭攢動,幾乎連步子都挪不開。街道兩邊,各色賣吃食的小攤更是一眼望不到頭,莫說是吃,就算隻是聞上一聞,都叫人不禁垂涎三尺。
“大當家。”賣糖油糕的老板手揣在袖子裏,熱情打招呼,“大人沒一道出來啊。”
“宮裏頭有事在忙。”趙越道。
“大人可真是累,過年都不得空歇著。”老板一邊感慨,一邊趕緊拿了一包油糕,硬要塞給趙越。周圍百姓一看,也紛紛拿了各色吃食過來,七嘴八舌囑咐趙越帶回家,生怕將溫柳年餓到,若非後來陸追及時出現,估摸趙大當家連脖子都會被掛上一串大蒜。
“大人還在宮裏?”陸二當家問。
提及此事,趙越也是無奈——臨近年關,事情多一些也正常,但一連五六天不回家,未免也太忙了些。
皇宮裏頭,溫柳年做完手裏的事情,溜達到禦膳房拿了個點心,剛準備出宮回府,卻又被李大人攔住,非要請回家喝茶。
“事先說好,喝茶可以。”溫柳年警惕,“但給二當家與令侄女說親事,這個真不行。”
李大人依舊不甘心,眼含熱淚道:“哪怕隻是請二當家到寒舍吃頓飯呢。”
“李大人若是看中二當家,大可以去酒樓當麵相邀。”溫大人也很想哭,不要拉著我啊!
好不容易將李大人送走,迎麵又碰到張閣老,眼看狹路相逢躲不掉,溫柳年迅速扶住額頭,靠在了道邊一棵歪脖子老樹上,一臉虛弱病態。
“啊唷,大人這是怎麼了。”張閣老果然被嚇了一跳,上前將他扶住。
“看多了各地上報的折子,頭暈。”溫柳年憔悴無比。
見他這副模樣,張閣老自然不好再給孫女提親,趕忙吩咐下人叫來轎子,將溫柳年一路送了回去。
“再不回來,我可就要去宮裏搶人了。”趙越捏捏他的下巴,歎氣道,“又是不眠不休?怎麼臉色這麼差。”
“也沒有,隻是替皇上看些折子而已。”溫柳年趴在他肩頭,蔫蔫道,“累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趙越問。
“這幾日與不少大人共事,三不五時就有人來給二當家提親。”溫柳年很想哽咽一番,每個人都要滔滔不絕說一堆,臨了還要硬塞一幅畫像,打開都是豆蔻年華的姑娘家,香噴噴熏得頭直暈,甚至還有人要自己幫忙寫情詩!
趙越拍拍他的後背安慰,很想笑。
楚國民風開放,各種話本自然不會少,從三界九州到蠻荒混沌都有得賣,其中銷量最好的自然當屬江湖故事——錦衣少俠一劍一馬獨走天涯,不用多著筆墨,便已經能惹出遐想無限。年輕後生聽了自是熱血沸騰,而姑娘小姐聽了,便多是芳心暗許,盼著自己以後也能嫁得如此一個如意郎君。時日一長,連帶著王城裏的鐵匠鋪子生意也紅火了不少,家家戶戶不管會不會功夫,都喜歡買一把寶劍回去,一來鎮宅,二來無事還能舞上一番,也頗為豪氣。
“來來來,秦宮主的赤影劍,大當家的霽月刀,統統隻要二十文!”老板手揣在袖子裏,扯著嗓子大聲喊,“原價都是一百兩,兩百兩,三百兩的寶劍,現在全部便宜賣!”
生意很是火爆。
但即便是買了寶劍回家,也不是馬上就能變成大俠。王城裏頭人雖然不少,但真正的江湖中人卻也不多。畢竟是天子腳下,也沒有哪個門派會選此地立足,多的隻是往來過客,所以在此等形勢下,身世神秘的陸追自然便成了各路媒婆眼中的香餑餑。
山海居是王城裏頭最大的酒樓,日日客來客往,家底自是不必說。又與大當家是拜把兄弟,也便成了溫大人的親戚。長相斯文儒雅,笑容溫良謙和,當真是白衣君子潤如玉。最重要的是人品不錯,而且還是個實打實的江湖中人——功夫據說深不可測。
“若是年輕二十歲,此等男子,我也想嫁啊。”劉媒婆眉飛色舞,嘴邊大痣幾乎要飛出臉。
周圍一圈人紛紛附和,陸二當家的畫像也就理所當然成了暢銷貨。
“你也有今天。”回想起當初在蒼茫城的情形,趙越拍拍他的肩膀,且看蒼天饒過誰。
陸追感覺頭很痛。
“不過話說回來,一直孤身一人也未必是好事。”趙越道,“可有想過安個家?”
陸追崩潰看他:“莫說你手裏也有個待嫁的姑娘。”
“倒真有。”趙越攤手,“小柳子的妹妹,嶽母每回寫信都要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