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再渡鹿江,於家軍分成三隊,分別在前翼、左翼、右翼護航,鹿江上再度大戰,火失如雨,公德親兵屢次欲衝過防線打擊在江上孱弱的胡戎騎兵,都被於家軍頑強的抵抗打退。

清晨出兵,傍晚時分才攻到鹿江南岸,江麵一層薄薄的紅色煙靄,紗一般凝結,胡戎絲毫未傷,於家軍戰得十分慘烈。

登上南岸,在船上晃蕩了一天的胡戎騎兵還是昏頭昏腦,於家軍急攻臨江城,正是雙方交戰火熱的時候,臨江城城門突然大開,有如神助的科倫沁和幾十個胡戎勇士站在城門下,一邊掄著大刀殺人,一邊抵死護住開了的城門,於家軍勢如破竹,俘獲全城公德親兵。

科倫沁和幾十個胡戎勇士歸回胡戎大營,吐了一天的胡戎勇士們對他們肅然起敬,一個個過來拍著科倫沁問好。

科倫沁“嘿嘿”笑了兩聲,“我先去拜會小皇帝,等一會再來給你們說說我怎麼宰那些小崽子的。”

“科倫沁,別忘了對小王主行禮!”有個勇士提點他,絮絮叨叨地跟他說長陵皇帶著小王主欲為豹王報仇的事。

科倫沁莫名其妙地斜著眼睛看了一眼他右邊的勇士。

他右半邊臉完全被火焰燒得麵目全非,左邊臉上到處是長長短短的傷疤,一條一條尖厲又深刻,還帶著火焰灼燒的痕跡,看來很讓人可怖。誰也不知道,這是科倫沁拚了命救出來的胡戎王主。

科倫沁撓撓頭,想要開口說話,豹王嘶啞地低吼了一句:“科倫沁!”

他的喉嚨在烈火中,被濃煙薰得幹啞了。

“先去拜見陛下和王主吧。”他看著軍帳急躁地說,話音未落,腳步就已經向前邁出,科倫沁趕緊跟了上去。

軍帳的簾子一掀,長陵皇拉著吉兒匆匆從軍帳裏出來,背對著火光,隻現出一個窈窕端正的身形。灰白的長袍拖在地上,頭上纏著一圈服喪的白布,走近一些,才看見她的神色凝重中交雜著喜色,科倫沁的歸營無疑能助她統禦胡戎鐵騎。

豹王形色一喜,加快步伐,匆匆向她走去,及至走到麵前,長陵皇突然往旁邊挪了一步,與他擦肩而過,直奔科倫沁去。

像一陣白風掠過他身邊,淡淡幽香,豹王頓住,臉上欣喜的神色漸漸平複,心中無限寒涼,微微伸出的手抬在半空中,夜色籠罩下孤寂無邊。

“母皇!”吉兒扯扯長陵皇的衣擺,挪著步子躲在她身後,眼神敬畏地看著豹王。

“怎麼了?”長陵皇順著吉兒的目光看去,才看見就在身旁的豹王,他臉上猙獰的傷痕非常嚇人,右臉上凹凸不平的傷痕,左臉上條條凸起的傷疤。長陵皇不忍再看,他是為了大曆,為了殷家的天下而受的傷。

“吉兒不怕,母皇在。”她隻看了一眼就挪開眼睛,她怕看到這樣的臉,豹王的傷隻怕比這更多更重,那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嗯……”吉兒點點頭,緊緊依著長陵皇,敬畏地看著豹王。吉兒從內心深處對這筆挺的身軀有一種崇敬的敬畏,那是哈吉古特家族血脈的感應,父子之間的心有靈犀,他眨眨大眼睛盯著豹王黑曜石一樣的眼睛,生出崇拜之情。

豹王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眼眶裏朦朧有些東西,他以為是自己的麵容讓心愛的女人和兒子害怕。兩年多以來,他吆喝嘶喊著舉起馬刀衝在最前,揮舞著砍下每一個頭顱,都因他知道,他後方的丹東,有他心愛的女人和骨肉,等著他凱旋而歸。可是他現在的臉是什麼樣子呢?是人人看了就怕,就想躲開的鬼一樣的臉,長陵皇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他還奢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