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灌下藥水睡去的翡翠,再睜開眼大哭時,是被宮人狠狠抽了一下屁股,她被裹在明黃色的繈褓裏傳來傳去,公德一稟眯起一雙奸詐的小眼睛,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心生篡位奸計。

先皇懷抱哇哇大哭的翡翠喜極而泣,望著遠方浮動的白雲,像三個皇子的模樣,不禁潸然淚下。

從廣蘭公主的佛堂裏走出來時,長陵皇臉色蒼白,手指冰冷,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撐起她那一片天的人,同時也毀了她一生,將她算計,先皇對她的寵愛是補償,補償她失去的母愛和公德一稟的父愛,以及隨時被親生父親殺死的可能。

她和她的親生父親從來沒停止過廝殺,她的親生父親如今被她關押在大牢。

天空沒有顏色,風從遙遠的地方吹來,大漠的馬兒無拘無束。

長陵皇心中空蕩蕩的,愛恨已模糊,恨先皇?恨生父?恨廣蘭公主?

所有過去點滴湧來,嵌入這個答案,一切都明了了。

蘇子青說,不明為何先皇會向公德一稟服軟,而今明白,因為公德一稟跳進了先皇的局;

先皇匪夷所思的遺詔,一朝兩皇,看似是對公德一稟的退讓,實則暗渡陳倉,扶四皇子登基;

叩不開的皇陵,因她根本是逆臣之女,列位先皇才動雷霆之怒;

碧荷的死,是因為這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旦暴露,公德一稟會不假思索地除掉文玉;

還有,從前總是溫柔望著她,堅定地說翡翠最重的文玉,在知道真相之後猶豫,他之所以能活著,背負了列祖列宗多少期望。

他說,納皇後單氏,是為了留下一條血脈,長陵皇之前不懂,現在懂了。他不能不顧一切,先皇的擔子太過沉重。

蔚藍的天空非常耀眼,她一步步走下梯台,一滴眼淚也沒有。人說,帝王是孤家寡人,而她並非真正的帝王,她也已是孑然一身。

回望在她生命中消逝的人們,多少爾虞我詐,那些笑容背後,又有著怎樣險惡的目的,讓她父女相殘,讓她一個柔弱的女子,做陰謀的棋子。

背脊不住地冷,她向前走了一步,險些跌倒。豹王伸手扶住她,幹啞地叫了一聲“陛下”。

“走開,你們都走!我不是什麼陛下!”她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甩開豹王的手,“我要離開朝華宮,再也不想在這裏停留半步,走開!不要擋著我!”

“陛下!”

她地邁開腳步跑起來,兩根素白綢一上一下飄飛著,宛如兩隻絕望的手,抓不住任何東西。

她從來不想要皇位,從來不想,全是為了先皇遺命,她銘記先皇臨終囑咐和莊王的死,幾乎,染上親生父親的血。

一道白光閃過,長陵皇的脖子上多了把寒光閃閃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