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愣怔地看著對麵牆上的那副丹青,嘴角輕輕漾起一個笑容。
牆上的那副丹青畫像,是她第一次被唐瑾帶出宮去,在廟會上畫的那一幅,她原本以為落在宮中了,沒想到竟掛在這裏。
洛伊走近那畫像,畫中人一襲羅裙,撐著油紙傘,眼角眉梢都帶著淺笑,那張麵孔,洛伊既熟悉又有些陌生。
她頂著梅若的樣子過了一年多,性子與往日也有不同,偶爾會忘了自己還曾是洛伊。
她順著畫像往下看,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正對著她的香案上放著一個白玉的香爐,房中的檀香味便是從這香爐中飄出來的。香爐前是一尊木牌位,牌位上刻著“亡妻唐洛氏”五個字。香爐旁邊放著一支白玉簪,簪頭的位置上有一點紅,被人雕成了一朵梅花。
是洛伊從前一直戴的那支簪子。
洛伊眼眶一熱,卻輕輕勾起嘴角,小心翼翼地把簪子捧在手中。這簪子她喜歡得緊,一直難過走的時候戴在頭上,竟被師兄隨著玉棺葬了,如今再見,自然愛不釋手。她把簪子插在頭上,環顧四周,見這祠堂中沒有銅鏡,才悻悻的又把簪子摘下來。
洛伊將那支玉簪拿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兒,轉念一想,隻覺奇怪,師兄在她走後既然已經與唐瑾斷交,又怎麼會讓他拿走自己的簪子?
她百思不得其解,隻好放棄,把簪子放回原處,正想出祠堂,卻隱約聽見唐離與唐瑾的聲音從後院傳來。
“上次我交代你的事,辦得如何了?”
“已經都辦完了,隻等來日……”
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臉色慢慢由青變白,一時聽得出神,手肘撞在門上。
“誰?!”說話聲戛然而止,洛伊見四周無處可藏,腳步聲又越來越近,隻好站在自己的畫像前,雙手合十,閉著眼,拜了三拜。
唐瑾推開門,走進祠堂,卻見有個白衣裳的姑娘站在洛洛的畫像前,模樣甚是虔誠。
那姑娘臉上蒙著一層白紗,唐瑾恍惚間,隻覺是麵前的人就是洛伊。
“洛洛?!”
洛伊身子微微一抖,下意識剛邁出去的腳卻在看見眼前地畫像時猛地收了回去。
她神色冷然:“四公子認錯人了。”
唐瑾的神色也在瞬間恢複了平靜,這還是梅若拆了洛洛給他縫的袖口之後,兩人第一次見麵,他蹙眉盯著洛伊額角的紅梅:“你來這裏做什麼?”
他努力讓自己的目光從梅若的眼睛上移開。他不敢看梅若的眼睛,那雙眸子從模樣到神態,都與洛洛有七八分相似。
“梅若無意間進了這裏,才發現這裏是洛夫人的祠堂,便拜了拜。”
香爐中的確有三炷新上的香,唐瑾瞥了一眼,不知她聽沒聽到自己方才的話,但此事重大他又不好輕易提起,隻好問道:“你怎麼知道這是洛洛?”
洛伊指了指牌位上的字。
唐瑾的神色放鬆下來,伸手去拿香爐邊的簪子,手伸到一半,卻頓住了,臉色猛地沉了下來。
洛伊思前想後,也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卻見唐瑾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捧著洛伊方才看過的那支簪子走到她麵前,厲聲問:“誰讓你碰這支簪子了?!”
洛伊被嚇了一跳,唐瑾的神色甚是陰暗,她後退了兩步,跌坐在地上,衣袖刮倒了香爐,香灰灑了滿地,空氣中彌漫著一陣灰塵,洛伊鼻子一癢,狠狠地打了幾個噴嚏。
方才一直站在暗處的唐離見狀將她扶起來,輕聲覆在她耳邊說道:“這府中洛夫人的東西,一樣都不能動。”
唐離說完,卻看洛伊不怒反笑,借著自己的力站穩了身子,緩聲道:“是奴婢的錯,奴婢不知這府中少夫人的東西都不能動。”
她眼角的餘光瞥見一抹淺紫色的裙角,微微一笑。
唐瑾小心翼翼地將簪子擦淨,放在懷中,冷聲道:“梅姑娘也不必在唐某麵前自稱奴婢,這府中上下都已知曉姑娘是土司府的少夫人,唐某不知少夫人執意留在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麼,原本這處祠堂是不許外人進來的,若是進來,便要家法處置,但少夫人不是唐家的人,唐某也不能隨意處置少夫人,娘的壽宴已經辦完了,還請少夫人不要讓蘇公子擔心才好。”
洛伊歪著頭看唐瑾:“若我執意想要留下呢?”
進了這祠堂之前,她還一直想找機會與唐離辭行回大理,但此時,她突然不想走了,不單單是因為那張畫像,更是因為唐瑾的態度。
任何人,在這唐府中都可以給她下逐客令,唯獨不能是他。